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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与美必将得胜|博尔赫斯
∞《博尔赫斯谈话录》,2014
Borges at Eighty
Conversations,1982
巴恩斯通×博尔赫斯 西川 译
理想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诗歌与美必将得胜
《但我更偏爱做梦》节选
But I Prefer Dreaming
麻省理工学院,1980年4月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读者:既然你如此平静,为什么你的小说里却有那么多暴力?
博尔赫斯:这也许是我家族的军人血统使然。因为我本该成为另一个人。但是现在,我真的不相信这一点。我不信奉暴力,我不信奉战争。我想那一切整个是个错误。我信奉相安无事,而不是兵戎相见。
我不信奉国家。国家是一个错误,是一种迷信。我想世界应当是一个整体,正如斯多葛主义者所认为的那样。我们应当是世界主义者,世界的公民。
我有许多家乡,比如布宜诺斯艾利斯,比如得克萨斯州的奥斯汀,比如蒙得维的亚,哦,今晚的坎布里奇为什么不是?日内瓦、爱丁堡,等等,好多家乡。好多家乡总比一个家乡或一个祖国好得多。
读者:在你喜爱的诗人中你不曾提到威廉·巴特勒·叶芝。
博尔赫斯:哦,我当然应当提到他。我很抱歉把他漏掉了。我向你们大家抱歉。叶芝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但我要说,我不敢肯定他的诗歌能够魅力永存,因为你从他那里获得的主要是惊奇,而惊奇是会消失的。
我认为弗罗斯特诗歌的生命要比叶芝的长一些。当然我喜欢读叶芝。我可以背出他好多诗行。现在就冒出一行,这行诗是:“That dolphin-torn, that gong-tormented sea.”(那被海豚撕裂、被钟声折磨的大海。)多好的巴洛克诗句。我并不很喜欢巴洛克诗歌。而弗罗斯特写过许多比这要深刻的诗篇。
读者:《博闻强记的福内斯》是自传性小说吗?
博尔赫斯:是的,它是。它是对失眠的隐喻。我记得我那些不眠之夜,我想努力忘记我自己,忘记我居住其中的房间,忘记房间外的花园,忘记那些家具,忘记我身体的种种不适,可我做不到。我就想到一个为整个记忆所压迫的人。于是我写下那个噩梦,那篇使许多人动心,叫做《博闻强记的福内斯》的小说。
实在地讲,英语中memorious(博闻强记)这个词的词意相当丰富,而西班牙语词汇memorioso听起来颇为平常。
就此而言,英语译名要比原名好。Memorioso听起来仿佛出自一个农夫之口。不过小说本身,尽管是我写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读者:有些人奇怪你为什么从未写过一部长度足够的长篇小说,你是否相信你所运用的形式高于长篇小说的形式?为什么?
博尔赫斯:我要说这只是由于个人原因。原因是我写不出长篇小说,尽管我能写短篇小说,就是这样。
读者:有些人关心你作品的翻译问题。人们是否可以重新翻译你已被翻译的作品?
博尔赫斯:诺曼·托马斯·德·乔万尼(Norman Thomas de Giovanni)告诉我,他作品的译文远胜于原文。我想他说得对。
我的译者始终在润饰我的作品,并有所创造。威利斯·巴恩斯通和阿拉斯泰尔·里德当然是其中的两位。他们的译文始终比我的原文出色。他们应该尽量摆开译笔,不拘泥于原作。当然他们是这样做的。
马格利·瑞斯尼克:还有别的问题吗?
博尔赫斯:生命短暂。我已经八十一岁了。我随时都可能死去。继续说吧。
读者:你接触过狄德罗吗?博尔赫斯:我当然接触过。
读者:请谈谈你怎么看seguro azar(必然的偶然),以及它与狄德罗对宿命论的看法的关系。
博尔赫斯:我不知我能否回答这个相当复杂的问题。据我个人的看法,自由意志是一种幻觉,但却是一种必需的幻觉。比如,如果有人告诉我,我的过去皆为天赐,我便接受这个说法。而如果有人告诉我,我现在并非自由人,我便不能相信。所以说自由意志是一种必需的幻觉。当斯宾诺莎说到一块落下的石头可以想“我想要落地”时,他当然明白这一切。
我觉得如果我想继续写作,那么不是上帝,而是那长长的、通向无限的因果之链使我作如是想。
读者:你可否解释一下你对诗歌灵感的看法?
博尔赫斯:我知道它并非子虚乌有,但我只知道这些。
我知道我得到了馈赠,而我误用了它们。但是我知道灵感是存在的。而灵感自何而来我却不知。它也许来自记忆,来自一种未知的力。但我知道灵感是存在的,所有的诗人都知道。
这就像我知道存在着妒忌的经验、爱的经验,灵感来临的经验是存在的。我就知道这些。我们无需知道得更多。
读者:你能谈谈朗诵吗?现在口头文学遭到印刷文字的冲击,我们想知道你对口头文学的看法。
博尔赫斯:当一首诗是真正的诗时,它迫使读者大声朗诵。这是对诗歌的检验。在阅读一首诗,或一部长篇小说,或一个小故事时,如果你觉得并不非得把它大声朗诵出来,那么这作品一定出了什么毛病。
我多次注意到,尽管文字或许应当出诸笔端,但从本质上说它属于口头。既然它始于口头,它就不该脱离口头。
读者:在像我们这样具有威胁性的社会中,艺术家应该充当怎样的角色?美能否在我们所身处的氛围中幸存?
博尔赫斯:我认为诗歌与美必将得胜。我厌恶政治。我没有政治头脑。我有的是美学的头脑,也许还有哲学的头脑。
我不属于任何政党。实际上,我不相信政治与国家。我也不相信富足与贫困。那些东西是假象。但是我相信我作为一个好的或坏的或平庸的作家的命运。
我觉得如果我想继续写作,那么不是上帝,而是那长长的、通向无限的因果之链使我作如是想。
——博尔赫斯|西川 译
— Reading and Reread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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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国
题图:博尔赫斯在Maipú 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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