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Vladimr Nabokov
雪豹
一团缀着斑点的火焰
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深幽小径和花露芬芳中
寻到你奔跃的灵魂。
你闯入难以忍受的禁地，
时而很近，时而很远，
你恣意的笑声传来，
将我折磨，令我陶醉。
一轮新月焕发着炽热，
蜂蜜滴在我温暖的大衣中，
翻腾、跃起、嗥叫，
是你令人窒息的笑声。
在粘稠幽绿的黄昏中，
在万变闪耀的烈火中，
我转过身，陶醉于
飞行的声音和你的味道……
可你不会离开！我在满月之夜，
在寂静的溪边将你追上，
我的母鹿，我银色的痴狂
我将把你吞食殆尽。
1923
亲爱的，温柔的……
亲爱的，温柔的，我不畏惧这些
古早的歌词，我唱起……
啊，请你从悠长的暮色
俯向我光明的深渊！
我将赠予你阳光的礼服，
红毛的骏马，和花环锦簇的马车，
现在，我不是全神贯注的大师，
我惊讶，挥动着手臂。
亲爱的，温柔的，我没有看错，
我总会梦见女人的轮廓。
她们都是一碰即碎的石膏，
淡淡的金色，是你。
你要记得，这不是诗，而是呼吸，
我的激情上戴着死亡的皇冠。
化作一漾波纹
无限延展。
1923.10.17
远离世界……
远离世界，在月亮中诉苦的是
记忆的流浪歌手……
谁会进来？缪斯，是你？不，不要坐在我身旁：
我只是一个阴郁的流亡者。
我的半生——在这里，在桌上，在手中摩挲，
拿起本子，清脆的
扇楔，诗歌——这悠扬的灵魂之土，
我用胸膛关上了抽屉……
一切都将消散，而我——在夜的黑暗中，
一切过往无声地燃烧，
宛若穿孔的头骨，骨头凹陷之处
燃着残烛……
约瑟夫·兰纳的华尔兹无法停息……
音乐从何处来？……走开……不要……
该有多好……我不会缝花瓣，
衰腐的鲜花散发香味，香味……
不要在这样的夜晚同我说话，
昏沉弥雾的几个小时，
当我隐约看到演奏的幻象，
一把把手风琴飘向月亮……
1923.11
我统治无形的印度……
我统治无形的印度：
来到我的蓝天下。
我命令赤裸的巫师
把蛇变成我的手腕。
而你，无从言说的公主，
我要给你锡兰之吻，
为了爱情——我的整片奢华，古老，
星云密布的天空。
我的孔雀，我的豹，柔软地燃烧，
渴望着你；在宫殿周围
喧嚷，如暴雨倾泻于棕榈树林，
我们都在企盼你的出现。
我将赐予你耳环——两束流淌的拂晓，
我将赐予你一颗心——从我的胸膛中。
我是国王，倘若你不相信我，
倘若你不信，无论如何，也要来！
1923.12.7
幻象
在沙漠的午夜雪中，
我梦见所有白桦树的母亲，
有人在霜地中缓缓移动，
走向白桦之母，手里拿着东西。
他在巨大的痛苦中扛起了
我的俄罗斯，儿童的棺材；
在孤独的桦树下
白沙飞扬的雪堆中
他在飘荡的飞雪中鞠躬，
他鞠躬，宛如风中的弯雾。
薄棺连同轻盈的躯体
交给了无辜而愚蠢的雪。
整片覆满白雪的荒原，
祈祷，望向天空，望向
白云悠荡之处，而白云
以纤薄的翅膀抚摸月亮。
在月霜的缝隙中，
一棵光秃的白桦
时而摇曳，时而弯曲，
在雪地中落下根根黑影
那里，白雪覆盖的坟墓上，
收缩，突然伸直，
再绝望地弯曲，
宛若上帝的手影。
他站起身，穿过平原
在夜色中永远消失
神的面庞，幻象，冰霜
不留一点儿痕迹……
1924
北土No.2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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