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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夫·艾里森:下午
两个男孩站在一块空地的后面,正仰头看着一根电线杆。电线从一根电线杆连接到另一根上,在夏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孩子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从电线杆玻璃绝缘体上反射出一道道绿光。
“奇怪,电线上怎么没有鸟呢?”
“电线上的电量太大,可以听到电线发出的嗡嗡声,电量太大了。”
莱利仰起了头,听着。
“那是什么声音?”他问。
“嘘,伙计,你把耳朵贴在路边汽车的电线杆上,你不用看就知道,车什么时候到达。”巴斯特说道。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
“想知道为什么上面有绝缘玻璃吗?”
“我猜,是为了吓唬想爬上去的那些家伙吧。”
莱利的眼睛扫视着电线杆粗糙的表面,他闻到了黑色木桩上油漆的防腐味。
“还真他妈的高!”他说。
“没有那么高,我八成够不到那块玻璃。”
“巴斯特,你喝多了吧?你肯定够不到那块绝缘玻璃,它太高了。”
“嘘!给我找一块石头来。”
他们仔细地在干燥的地面上寻找着石头。
“这块石头可以,”莱利叫道,“是一块鹅卵石。”
“快扔过来,看看老卢·格里格怎么在一垒阻截他们。”
莱利接住了扔过来的石头,石头扔得又高又快。巴斯特伸出手接住它,之后,右腿往后一撤仿佛触到了一垒。
“他先出局啦!”他叫喊着。
“你还好吧?”莱利问道。
“你瞄准啦。”
莱利看着巴斯特抬起左手臂,对准了玻璃罩,他的身体使劲一扭,石头就向上飞了出去。
玻璃被打碎了!
绿色的玻璃碎片飞落了下来。
他们双手叉腰,环顾四周。一只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公鸡在打鸣。没有人对他们喊叫,他们紧张地笑着。
“我怎么跟你说的?”
“天啊!我没想到你能做到。”
“我们最好离开这里,免得有人看见。”
莱利环顾了一下四周:“撤退。”
他们来到巷子里。
小鸡蜷缩在树荫下的阴凉地里。两个男孩匆匆避开隔壁院子里一个正在堆放垃圾的女人的视线。巷子里的一排篱笆墙一直延伸到车库和屋外厕所,他们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走过滚烫的地面,避开地上的毛刺和玻璃碎片。巷子里弥漫着尘土和干枯的树叶燃烧后的焦灼气味。
巴斯特捡起一根棍子,在一间没有刷油漆的车库后面的杂草中搅动起来。随着扬起的灰尘,他打了个喷嚏。
“巴斯特,你在找什么?”
“在找酒,伙计。”
“找到酒了吗?”
“嘘,伙计。”他停了下来,用手指着说,“看见拐角的那栋房子了吗?”
莱利看到在一栋绿色房子的后面,门廊的栏杆上有一排镀锌的槽子。
“是的,我看到了。”他说。
“非法移民都住在那里,他们一直把酒藏在这些杂草里。伙计,有一天晚上警察突然来搜查,他们把酒装在污水罐里。”
“是污水罐里吗?”
“见鬼,是的!”
“天啊,警察抓住他们了?”
“该死的,没有,他们把酒倒进马桶里了。老兄,我敢打赌加拿大河里的鱼都被灌醉了。”
他们哈哈地大声笑起来。
巴斯特又在杂草丛里搅动了几下,然后停下来说:
“我猜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莱利。莱利咧嘴笑了。
“老兄,你怎么了?”
“巴斯特,我还在想他们把那酒倒进马桶里。你知道一件事吗?我小的时候,他们会把我放在马桶座上,我总以为魔鬼在下面抽雪茄。我吓得不敢坐下。伙计,有一次因为我不肯坐下,我老妈想要打我。”
“你傻了吧,伙计,”巴斯特说,“难道我没告诉过你,你变傻了吗?”
“老实说,”莱利说,“我过去一直这样认为。”
他们笑了。巴斯特在草丛上拖着棍子。他们刚好走过篱笆墙,一只母鸡在篱笆墙外面的院子里咯咯地叫着。有人练习钢琴音阶的声音飘向他们。他们走得很慢。
穿过小巷的狭窄道路上布满了车轮留下的车辙印记,中间夹杂着碎玻璃片。“我们要去哪儿?”巴斯特问。莱利开始哼唱起来:
我遇到了兔子先生。
就在豌豆藤旁边……
巴斯特也跟着哼起来:
我问他去哪儿了,
好吧,他说,去亲我的屁股。
他从豌豆藤上跳了下来。
巴斯特突然停下来,捂住了鼻子。
“看那只死老猫!”
“不应该在我妈妈的桌子上。”
“也没在我妈那里!”
“你最好呸呸呸,否则晚饭都吃不下去。”巴斯特说。
他们朝满是蛆虫的尸体上吐了一口唾沫,继续往前走。
“巷子里总是有许多死猫。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猜是被狗咬死的。”
莱利说:“我的狗吃了几只死猫后就病了,后来死了。”
“我不喜欢猫,它们太狡猾。”
“臭死了!”
“我憋着气呢。”
“我也是!”
不久,气味消失了。巴斯特停了下来,向上指着。
“看那棵树上的苹果。”
“长得还挺大!”
“是的,我们去摘几个。”
“不要,苹果还没成熟。看着太绿了。”
“我想碰一下运气。”巴斯特说。
“你觉得有人在家吗?”
“哎呀,我们不用进到篱笆墙里。瞧,有几个长到巷子里了。”
他们走到篱笆前,朝院子里望了望。树下的土光秃秃、湿漉漉的。房子附近长满了矮而整齐的草,从车库延伸出来的石板在草地上组成了某种图案。
“是白人住在这里吗?”
“不,是黑人。黑人搬进来的时候,白人都搬走了。”巴斯特说。
他们抬头望着树:太阳透过树叶,苹果在暗黑的树枝上呈现出鲜绿色。一只黄蜂慢慢地摇摆着,飞行着,嗡嗡作响。四周静悄悄的,他们可以听到从井里抽水发出的砰砰的声音。巴斯特从篱笆前退了几步,拿起了棍子。
“打时小心点,”巴斯特说,“别掉在杂草里了。”
棍子劈开了树叶。一个苹果在树枝间滑落,砰的一声落在篱笆墙里的地上。
“该死的!”
他拿起棍子又砍了一下。树叶沙沙作响,莱利打中了一个苹果。这一个滚到了巴斯特的脚趾尖前。他看着莱利拿起了苹果。
“我捡了一个最大个的!反正你也不敢吃。”
莱利看了他一眼,他的双手捧着苹果。绿色的苹果上有一点点红色。
“我不要,”他最后说,“你拿着吧。”
他把苹果扔向巴斯特。巴斯特接住了它,同时他的脚做了一个触碰一垒的动作。
“又一个出局了!”
“我们走吧。”莱利说。
他们走近篱笆,杂草擦过他们瘦弱的双腿。一只啄木鸟在电线杆上啄来啄去。
“我要记住那棵树。用不了多久苹果就会熟了。”
“是啊,这道菜还没做熟。”莱利说。巴斯特看到莱利扭曲的眉毛,笑了起来。
“我们还需要一些盐。”他说。
“伙计,该死!温泉水对这个苹果毫无帮助!”
巴斯特哈哈大笑,用棍子把一个罐头盒抽打到篱笆墙上。一条狗在另一边狂叫起来,用鼻子嗅了嗅。巴斯特朝着狗,吼了回去,他们走过篱笆,狗还在后面狂吠着。
“丁零零,丁零零。”莱利喊道。
巴斯特大叫着。他们走过篱笆,狗还在他们后面叫着。
巴斯特放下棍子,小心翼翼地把苹果攥在手指里。莱利看着他。
“你看,这是用手掰苹果的方法。”巴斯特说。
“怎么掰?”
“像这样:这两个手指在这边,把拇指放在这边,然后使劲掰开。”
当巴斯特给他看的时候,莱利一把抓住苹果,马上抽出苹果扔了出去。苹果沿着小巷直飞了出去,然后突然转向右侧。
“看那儿!你看见它摔破了吗?这就是你做事的方式,伙计。你把球挂在击球手的脖子上。”
莱利感到很惊讶。他咧开嘴笑了,目光中带着钦佩的神情望着巴斯特。巴斯特跑过去把苹果捡了起来。
“瞧,你就是这样扔的。”
他抡起胳膊,用力一甩,苹果在空中嗖嗖作响。莱利看到苹果朝他飞来,突然一扭身,躲开了。苹果落在他身后。他摇了摇头,微笑着说:
“巴斯特?”
“干什么?”
“小子,你是我见过的最会扔东西的黑鬼。看看你能否打准篱笆墙那边的柱子。”
“见鬼,伙计!你以为我是小学生。”
“继续,巴斯特,你可以击中它。”
巴斯特咬了一口苹果,边嚼边抬起手臂。然后他突然弯下身子,猛地挺直身子,左脚离开地面,右臂向前挥去。
砰!
苹果击中了柱子,被摔得粉碎。
“我怎么跟你说的?伙计,那个烂苹果就像你用猎枪把鹌鹑打得稀巴烂一样。”
“这就是你所说的控制。”巴斯特说道。
“我不知道你管它叫什么,但如果你要向我扔块砖头我可要恨死你了。”莱利说。
“胡说八道,你看见我扔什么了。你想看投球,你就等着穿过游艺场去格里耶湖游泳时看吧。伙计,那些黑鬼的力气能让扔在空中的可口可乐瓶子爆炸!”
莱利笑得直不起腰来。
“巴斯特,你最好别再吹牛了!”
“我没吹牛,伙计。你可以问问别人。”
“伙计,伙计!”莱利笑了。口水在他的嘴角上泛起白沫。
“到我家坐一会儿吧。”巴斯特说。
他们拐过一个弯,穿过了一小块草地走进灰色的农舍小院。一阵微风吹过门廊,莱利闻到一股干净清新的味道。门廊的木板已被洗成了白色。巴斯特还记得他母亲洗完衣服后用肥皂水刷洗门廊的情景。他试图忘记那些衣服。
一只苍蝇在门帘前嗡嗡作响。莱利躺倒在门廊上,一双赤脚荡来荡去。
“等一下,我看看家里有什么吃的。”巴斯特说。
莱利仰面躺着,用胳膊蒙住眼睛。“好吧。”他说。
巴斯特走了进去,驱赶着门口的苍蝇。他走过小房间时,听到母亲在厨房忙碌的声音。她正站在窗前熨着衣服。当他走进厨房时,她转过头来。
“巴斯特,你去哪儿啦,你这个懒虫!我想让你来帮我搬浴盆!”
“我去了莱利家,妈妈。我不知道你找我。”
“你不知道!天哪,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孩子。我拼命工作就是为了让你看起来体面些,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方式。你不懂吗!”
巴斯特沉默了。事情总是这样。他原本想帮忙的,他本打算做正经的事情,但总有一些事情耽搁了。
“为什么还站在那儿,像一头垂死的小牛犊?我这里不需要你了,出去玩吧。”
“好的,妈妈。”
他转过身,慢慢地走出后门。
他走下门廊,蹑手蹑脚地跨过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木板,那只猫用背拱着他的腿。台阶周围的地面仍然有些潮湿,泛着白色,是妈妈倒肥皂水的地方。一股水流从消防栓里迅速地流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突然,他想起了进屋的原因。他停下来,喊道:
“妈妈……”
“你叫我干什么?”
“妈,晚饭吃什么?”
“天啊,你满脑子想的就是你的肚子。我不知道你饿了。如果你饿了,回来给你弄些鸡蛋吃。可我忙得停不下来——看在上帝的分上,别烦我!”
巴斯特犹豫了一下。他是很饿,但在妈妈不高兴的节骨眼上,他不能留在她身边。每当她和白人出了什么问题时,她总是这样。她的声音就像给了他一记耳光。他慢慢地绕到屋子前面。地上灰尘很厚,脚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他低头往下一看,光着的脚趾踩折了一根马利筋,绿色的茎慢慢地在褐色的泥土上流出白色的汁液。一小滴奶白色汁液在他脚趾上闪闪发光,当走到屋子前面时,他把脚伸进了干土里,留下了一个泥巴点。
他倒在莱利身边。
“你吃得这么快?”莱利问道。
“没吃,我妈生我的气了。”
“千万别在意,伙计。我家的人也总是找我的茬。他们认为一个男人想做的就是他们想让他做的。你应该庆幸你没有像我这样的一个老爸。”
“他很刻薄吗?”
“我老爸刻薄得连他自己都讨厌!”
“妈妈已经够艰难的了。那些白人在工作上已经把她气疯了,我还要给她添堵。”
“我老爸也是这样。天啊,他和你妈一样吗?有天晚上,他下班回家,要用一根电线打我的屁股。但是我老妈拦住了他。告诉他不能打我。”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刻薄。”巴斯特说。
“我真不知道。我家老头子说现在的年轻人挨打挨得不够多。他说我奶奶以前经常把他们捆在麻袋里,就像抽火腿那样打他们。他也要那样打我。但我妈阻止了他。她说:'你不能把我的孩子当成奴隶对待。你妈把你当奴隶养,但我不会那样对待我儿子,我发誓,我不会让你伤到他一根汗毛!’他也就没有这样做了。伙计,我真高兴!”
“该死!我很高兴我没有那样的老爸。”巴斯特说。
“你就等着我长大吧,伙计,我要痛打我家老头子一顿。我要学习杰克·约翰逊的拳击,这样我就能把他打趴下。”
“杰克·约翰逊,全世界第一位黑人重量级冠军!”巴斯特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我想是在纽约北部吧。不过我敢打赌,不管他在哪儿,都没人敢惹他。”
“你说的对极了!我听卢克叔叔说,杰克·约翰逊比乔·路易斯打得好。说他的腿脚像猫一样灵活。像猫一样快呀!哎呀,你可以把一只猫从房顶上扔下来,它会自己站起来的。天啊,我敢打赌你可以把一只猫从天上扔下来,那狗娘养的会安全落地!”
“我老爸一直在唱:
如果不是
裁判
杰克·约翰逊会杀死
吉姆·杰弗里。”
莱利说。
下午临近傍晚时,太阳从万里无云的天空中落下,很快就会消失在街对面的树丛后面。一阵微风吹过,树上的叶子在阳光下颤动。他们现在沉默了。一只黑黄蜂嗡嗡地从屋檐下飞过。巴斯特看着它消失在灰色蜂窝状的巢里,然后他头枕着双臂,双腿交叉着,想着杰克·约翰逊。街上某处的一扇纱窗砰的一声关上。莱利躺在他身边,嘴里吹着口哨。
张军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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