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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媒介》中所见的《芬尼根的守灵夜》

(通译作《芬尼根的守灵夜》的乔伊斯的这部书,在何道宽译本《理解媒介》中译作《芬尼根的觉醒》,引文一仍其旧,兹识于此。又及,第三段摘录中的“这些”,涉及到许多上文的论述,随心摘了几处以成编。)

·在偏重视觉和文字的文化中,我们与人初次见面时,他的外观占据了首要的地位,这使我们听不清楚他的名字。所以为了不至于失礼,我们又接着问:“请问您的大名怎么拼写?”相反,在偏重听觉的文化里,人名的[读音]是最重要的事情,正如乔伊斯在《芬尼根的觉醒》(Finnegans Wake)中对此的理解是:“谁给你取的这个麻木(numb)?”因为一个人的名字对他自己的确是麻木的一击,他永远不可能从这种麻木状态中恢复过来。(二、热媒介和冷媒介,49)

·正如叶芝所形容的,20世纪发生了这样的逆转:“看得见的世界不再是真实,看不见的世界不再是梦想。”

实在的世界转换成科学幻想,与此相联系的另一个飞速展开的逆转。由于这一逆转,西方世界正在走向东方,同时东方世界也在走向西方。乔伊斯把这一相互逆转的过程写入了他的两句神秘的诗句之中:

幸福将使东方惊醒,

但你也会把晚间当作早晨。

他的小说《芬尼根的觉醒》这一书名,就是一套多层次的双关语,说的是西方人追随着老芬尼根的足迹,再次回到部落社会(或曰芬尼根)的周期。但是,这一次重新进入部落生活的夜晚时,却非常清醒,毫无睡意。这就是我们当代人对“无意识”的觉醒。(三、过热媒介的逆转,54-55)

·大概可以说,一切工具和机器的主要特点是节省人体动姿,这是身体所受压力的直接表现。身体压力迫使人将肢体外化或延伸,无论言语或轮子都是人的外化或延伸。

……(萨缪尔·)勃特勒本人至少说过,机器反过来对延伸出它的人产生影响,机器因此而具有替代性的生殖机能。对人体通过延伸而增加的力量和速度所作的反应,又产生新的延伸。每一种技术在造就它的人身上,都造成新的紧张和新的需要;新的需要及其新的技术回应,是由于我们拥抱现存的技术而诞生的)这是一个生生不息的过程。

……贝克特认为,自行车是一种符号和象征,说明当今电力时代的专门化是徒劳无益的,因为我们在这个时代必须相互交往、相互作用,必须同时使用我们的一切官能。

……乔伊斯在《芬尼根的觉醒》里,始终没有停止将这些主题编织在一起。小说的名字即表明他的知觉:尽管电力时代“正在走向石器时代”(a-stone-aging),然而它正在恢复可塑性空间和图像式空间的统一的特性,电力时代的的确确正在使汉普蒂-顿普蒂粉碎的肢体重新复原。(十九、轮子、自行车和飞机,247-250)

·詹姆斯·乔伊斯在《芬尼根的觉醒》中,用了一个小标题“电视在兄弟阋墙中扼杀了电话”,由此而提出了一个主题:通过技术延伸的感官之间的战斗,在我们的文化中已经进行了十多年。由于电话的问世,出现了耳朵和嗓音的延伸,这种延伸是一种超感官的感知。与电视同时来临的是触觉的延伸,或者说感官相互作用的延伸,感官的相互作用更直接地涉及整个感官系统。(二十七、是发声的铜器还是叮铃作响的符号?,357)

·乔伊斯使《芬尼根的觉醒》成为一首音响诗,它在一行诗里浓缩了全人类咿呀学语、欢呼雀跃、深刻观察和深沉后悔的整个历程。他不可能在任何其他时代构想这部小说,只能在产生了唱机和收音机的时代构想这部作品。(二十八、唱机:使国民胸腔缩小的玩具,378)

·印刷文字和电影之间的联系,就使读者或观众产生幻觉的力量而言,是怎么说也不过分的。塞万提斯用《堂吉诃德》(Don Quixote)的全部篇幅来表现印刷文字及其力量,他创造出的天地,正是詹姆斯·乔伊斯在《芬尼根的觉醒》中所指的“ABCED思维”。所谓“ABCED”思维,可以解毒为“用ab说的”或“用ab发送的”,也就是受字母表控制的思维。(二十九、电影:拷贝盘上的世界,383-384)

·电报和广播淡化了民族主义,可是它们又挑动了最生气勃勃的部落鬼混,这真是不折不扣的眼睛和耳朵的交会,外向爆炸和内向爆炸的交会。换言之,就像乔伊斯在《芬尼根的觉醒》中所言,“在这一点上,打开耳朵的欧洲人与印度人相会了”。欧洲人耳朵的开启结束了开放的社会,把部落人那种印度式的社会带给了伦敦西区的妇女。乔伊斯表现这些问题的形式不是神秘的,而是戏剧性的、模拟性的。读者只需信手撷取任何一条类似的语句,反复模拟推敲,就可明白个中韵味,这个过程既不费很长时间也不会使人乏味。如果用艺术家戏耍玩味的态度去体会,准能享受到“芬尼根觉醒的许多乐趣”。(三十、广播电台:部落鼓,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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