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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塔萨尔:两种死亡之间的罅隙
第598篇
科塔萨尔有一篇奇文,名叫《莫比乌斯环》。在这篇作品中,通过一个流浪汉强奸并误杀了一个女孩的故事中,他以一种冥想式的方式,描述了从人的身体死亡到灵魂死亡之间的间隙。他将这归结为人的状态变化:从立方态到发烧态。何谓立方态,发烧态?科塔萨尔通过这样一个可怕的故事,想要说的又是什么呢?为什么这篇文章叫《莫比乌斯环》?—-乔沅
 
 
 
女孩珍妮特自由自在地在法国乡村的森林中骑行。整个森林以温柔的气息拥抱着她。她就像是穿行在永恒昏暗之地的“一团金色斑点”—-长发迎风飞扬,身体仿佛是船首浮雕,划破了森林沉闷的空气,在绿色、半透明的森林的天然隧道式的路,在森林特有的气味中,她体验着自身的愉悦,也感受着自然的爱抚。可是突发变故,她遇到了流浪汉罗贝尔,他正在森林里忍受着饥饿,以及愤怒。当她在一条小路之尽头与他狭路相逢时,一切和谐宁静被打破了。他疯狂地强暴了她,并没有语言不通,在惊慌和兴奋中,杀死了她。
 
这是一个可怕的故事,科塔萨尔却将这样的可怕的相遇作为一次阐释人的状态的契机。在故事刚开始不久,珍妮特已经被罗贝尔杀死了。可是在科塔萨尔的这篇文章中,死去的珍妮特却并没有完全死去。她正在以另一种方式体验—-她并非是变成了所谓的鬼混。而是从一种状态变成了另一种状态,让我们暂且搁置这样的奇幻的狂想,来看看科塔萨尔在写些什么:
 
首先是死亡:
 
“没有眼泪,也没有呼吸,呼吸突然停止,头颅深处红色的浪涌遮住了她的双眼,她已没有了身躯,最后的感知是一次又一次的疼痛,然后在一声未完的尖叫中突然停止了呼吸,耗尽了,不再回来,取而代之的是血淋淋的眼睑般的红色帘幕,滞重的沉默,某种不存在却持续着的东西,某种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东西,如此,一切都持续存在着,却是以另一种方式,更贴近感觉和回忆。”
 
从身体的死亡到灵魂的死亡之间的空隙到底有多长呢?在某些作品中,这一瞬间几乎是无限长的,因为人的一生似乎都在这瞬间被重现了。科塔萨尔就是在揭示这两种死亡之间的间隙吗?
 
身体死亡发生后,珍妮特又如何了呢?或者说她又在经历着哪些心灵的体验呢?
 
“以另一种方式,或者从一开始就是,无论如何,她已经不在那里了,变成了某种清澈的东西,融入了一种一切都没有躯体的半透明状态,而其中,她曾经的自我不能以思想或物体的形式追溯,风成为珍妮特,或者珍妮特变成了风或水或空间,但总是明净的,沉默是光或恰恰相反或两者皆是,时间被照亮了,这意味着珍妮特态,某种不可捉摸的东西,没有丝毫回忆的阴影能中断与凝固这一过程,就像在晶体之中,大块玻璃种的气泡,一个无边无际、灯火通明的水族箱里一条透明小鱼的轨迹。”
 
身体死亡之后,珍妮特发生了某种状态的变化,她变成了某种清澈的东西,就像风、水甚至空间本身。在这种状态中,一切都恢复了原始的、本真的,感觉,时间在这里被照亮—-意味着一切模糊和暧昧的都烟消云散了。可是,这样的状态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一切的终极秘密和归宿都是光或者透明的空间,那么意识又有什么意义呢?人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人无法改变那终极的光或者空间的答案,因为那不可改变。但是人的存在意义在于人可以体验并且改变自身的形态。科塔萨尔在此说到很多状态:静态、立方态(精确的固定态)、波波浪态(流动的状态),发烧态(一种处于爆炸和剧烈变化的状态)……人的存在意义正是在于体验这些不同的状态,并且完成自身在这些不同的状态之间的切换,而真正的体验的快感就是在切换之中实现的—-而这也正是人的真正的快乐和存在之秘密。
 
可是这些与这个故事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美丽的少女被一个鲁莽的流浪汉杀死了,尽管他并非是想故意杀死她。但是她毕竟是死了。在死亡面前,科塔萨尔所谓的状态之变化还有意义吗?
 
或许我们不该问科塔萨尔以及任何一个真正艺术家这样的问题—-死亡在这里固然是最为可怕的事实和事件,但这也是艺术家用来实现真正的终极的体验的唯一可能性。我们可以辱骂谴责萨德和巴塔耶式的艺术家和哲学家,但是我们不得不同时诚实地承认,他们所追问和尝试的,正是我们所渴望了解和真正缺失的。处于人生最美好的时间段的珍妮特,纯洁无暇,她正处于一种纯真但并不透明的立方态之中—-立方态是一种精确、稳定的形态,正是人,处于社会之中人的状态。但是突然降临的死亡,使得她以一种可怕的方式过渡到了一种发烧态之中。科塔萨尔是在用人祭在获取某中终极的秘密吗?他的努力是可信的吗?
 
在《莫比乌斯环》中,最美好的珍妮特死在艺术家科塔萨尔之手,科塔萨尔借此来阐释人的人状态之秘密。处于两种死亡罅隙之中的珍妮特的那种态的变化是真实的吗?无人可以证实,因为这是无法证明的,无人可以从死亡中返回。但是这样的尝试有意义吗?科塔萨尔笔下的珍妮特只是一个艺术虚构的灵魂,但是在这个现实世界之中,有许许多多的珍妮特死去了。科塔萨尔并没有杀死一个人,而是复活了那些许许多多的死去的无辜的灵魂。并且在这个可怕的故事中,以一种人的感受的生命的形态变化来证明了人的生活体验之奥秘。当我们阅读到珍妮特那可怕的处于罅隙之中的体验时,我们同时也获知到了某种对于生命体验的奥秘。
 
最后不要忘记的是为什么这篇文章叫《莫比乌斯环》?死去的珍妮特被科塔萨尔赋予了自由自在的态的变化。可是那个在欲望和鲁莽中杀死珍妮特的人还在,他接受了更加可怕的漫长的审讯和自我折磨。假如说珍妮特是从并不透明的立方态过渡到了自由自在的波浪态(透明的),那么杀死他的鲁贝尔正在经历着从疯狂的发烧态(非透明的)过渡到了透明的立方态,这是一个奇怪的逆转。活着的透明的立方态是永恒的意志的监牢,而死去的透明的波浪态则是自然的永恒的韵律。只是一个永恒的可怕的疑问一直在那里:存在着没有欲望的意志吗?

在这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种种体验之中,我们感受到了这个可怕的故事中所蕴藏的人类的最复杂同时也是最简单的,并且无休无止在重复着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这篇文章叫《莫比乌斯环》的真正原因:因为不管是以匍匐的痛苦的方式,还是以激扬的奋发的方式前进,我们都永远走不出这一死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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