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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里奥·科塔萨尔:蜢蜘的故事

作家简介

胡里奥·科塔萨尔(1914-1984),阿根廷作家、学者,“拉美文学爆炸四大主将之一”,其主要作品有《动物寓言集》《被占的宅子》《跳房子》《万火归一》等。 

1914年8月26日,胡里奥·科塔萨尔出生于比利时布鲁塞尔。1918年回到阿根廷,1938年开始发表作品,1951年定居巴黎,1952年发表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动物寓言集》。曾获得梅第奇奖。1984年2月12日,科塔萨尔因病离世,享年70岁。





蜢蜘的故事

胡里奥·科塔萨尔

下午两点,我们来到了那间孟加拉式小屋,半个小时后,年轻的管理员信守电话中的约定,带着钥匙出现了,他启动冰箱,向我们展示如何使用热水器和空调。我们将在这里住十天,已经提前付了款。我们打开行李箱,取出海边要用的物品;等太阳落山时再整理安顿下来吧,山丘下,波光粼粼的加勒比海景实在诱人。我们沿着崎岖的小路下山,甚至在灌木丛中发现了一条捷径,少走了一段路;从小屋到海边不到百米。
昨晚,我们收拾衣服、整理在圣皮埃尔买的生活用品时,听到了住在小屋另一边的人的声音。声音很低,并不是充满了色彩与欢笑的马提尼克式声音。不时能听清楚一些词:美式英语,游客无疑。第一感受是不快,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已经看见每间小屋(在鲜花、香蕉树和椰树之间有四间小屋)都分成两户时,我们还是期待着能完全独处。也许是因为在钻石酒店进行了复杂的电话调查,第一次见到这些小屋时,我们就觉得到处都空着,同时又古怪地被占满了。例如,往山下三十米,有一间用作餐厅的小屋:餐厅已废弃不用,但吧台上还有几只瓶子、几个杯子和几副餐具。透过一两间小屋的百叶窗,可以隐约看见卫生间里的毛巾、装着沐浴液或洗发水的瓶子。年轻的管理员给我们打开了一间空荡荡的房子,面对一个模糊的问题,他同样模糊地回答道,经营者已经离开了,出于与房主的友情,现在由他负责照看这些小屋。这样更好,因为我们想要的是独处和海滩;但是别人自然也这么想,两个美国女人在小屋另一边的翼房里窃窃私语。墙薄得像纸,但一切都那么舒适,那么井然有序。我们没完没了地睡觉,这很奇怪。如果说我们现在还需要点什么,那就是睡觉。
友邻:一只温顺、摇尾乞怜的母猫,另一只更野蛮但同样饥饿的黑色母猫。这里的鸟儿几乎飞进人们的手里,绿色的蜥蜴爬上桌子捕捉苍蝇。远处山羊的咩咩叫声环绕着我们,五头母牛和一头小牛在山顶吃草,适时地哞哞叫着。我们还听见山谷深处棚屋里的狗叫声;今晚,两只母猫肯定也会加入这场音乐会。
海滩以欧洲标准来看简直荒无人烟。几个年轻人在游泳和玩耍,黝黑或肉桂色的身体在沙子上摇曳。远处,有一家人——城里人或德国人,可悲的白肤金发——在整理毛巾、防晒油和手提袋。我们在海水中或是沙子里消磨时间,做不了别的事,延长着抹防晒油和吸烟的例行时间。我们仍然没有回想起过去,那种清数过往的需要会随着孤独和厌倦滋长。恰恰相反:我们把与前几周有关的一切——在代尔夫特的会面、埃里克农场里的夜晚——都拒之门外。如果它们重新出现,我们会像扇开一股烟雾一样赶走它们,轻轻地挥手让空气重新变得清澈。
两个女孩沿着山上的小路下山,她们选了一个较远的地方,一棵椰树的树荫。我们推测,她们是我们小屋的邻居,我们想象她们是底特律或内布拉斯加的文秘或幼师。我们看着她们一块儿入水,矫健地游到远处,慢悠悠地游回来,她们尽情享受着温热透明的海水,成为人们描绘美景时的老生常谈,明信片上的不朽画面。地平线上有两艘帆船,一艘快艇拖着一名女性滑水者从圣皮埃尔出发,她每次摔倒后都精神可嘉地站起身来,如此数次。
黄昏时——我们在午睡后回到了海边,白昼在巨大的白色云朵间逝去——我们想,今年圣诞节,我们的愿望将会完美地实现:孤独,安心于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下落,远离可能出现的麻烦、年末愚蠢的聚会和有限的回忆,畅快自由地打开几个罐头,用蔗糖糖浆和酸橙调白朗姆潘趣酒。我们在檐廊上吃晚饭,一片竹林把这里与对称的露台隔开,夜已深,我们又听见了近乎窃窃私语的声音。作为邻居,我们是彼此的奇迹,以一种近乎夸张的方式相互尊重。如果海边的女孩的确是小屋的住户,或许她们会想,住在另一边的会不会是她们在沙滩上看见的那两个人。文明确实有其优点,喝酒时,我们认可了这一点:没有叫喊,没开收音机,没有蹩脚的哼唱。啊,希望她们会在这儿待十天,不要被带孩子的夫妇接替。基督刚刚再次降生;而我们可以入睡了。
起床时伴有太阳、番石榴汁和大杯咖啡。夜晚很漫长,并附着一阵阵典型的热带雨水,暴雨突然懊悔般地停歇。虽然没有月亮,但四面八方的狗都在吠叫;蛙鸣和鸟叫,来自城市的耳朵无法辨识的一些声音,但它们或许能解释我们随着晨起的第一支烟所回想起的梦境。病人的梦境。这说法出自哪里?夏尔·诺迪埃或奈瓦尔,有时,我们不由得回忆起几乎要被其他兴趣抹杀的那个充满图书馆的过去。我们互相讲述梦境,在梦里,幼虫、不确定的威胁和不受欢迎却在意料之中的回忆自行编织或驱使我们编织蛛网。在代尔夫特的事情之后,这也合情合理(但我们已经决定不再回想最近的事情,时间总会有的。很奇怪,想起迈克时,我们没有动容,在埃里克农场的深井里,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几乎从没有谈起这些事,也没谈起之前的事,即使我们知道提到它们也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伤害。归根究底,惬意和快感源自它们,农场的那一晚值得我们此刻所付出的代价,但同时,我们觉得那一切依然鲜活如昨,那些细节,月光下赤裸的迈克,在那些不可避免的梦境之外我们希望避免的东西;因此,这样的隔绝是最好的,别的声音,别的房间:文学和飞机,真是极好的毒品)。
早上九点的大海带走了夜晚最后的涎水,阳光、盐和沙子带着温热的触感漫上皮肤。当我们看见女孩们沿着小路下山时,我们同时想起来,对视了一眼。深夜,快入睡的时候,我们只做了一句评论:在某个时刻,尽管我们没有听清楚内容,但小屋另一边的声音从窃窃私语变成了清晰可闻的话语。不过,吸引我们注意的不是对话中这稍纵即逝的变化——那几乎立即就停止了,又回到单调、谨慎的低声密谈——而是其中一个声音,男性的声音。
午睡时,另一条檐廊上低沉的对话声再次传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执着地想将小屋里的声音与沙滩上的两个女孩相连,而现在,什么都无法让人想到她们身边有某个男人,昨晚的回忆褪去,汇入了吵醒我们的声音之列,狗、疾风骤雨、屋顶的咯吱响声。城市里的人——对自己之外的声音十分敏感的人,非常有教养的雨。
此外,在小屋另一边发生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在这里是因为我们需要远离其他事物,远离其他人。自然,放弃习惯、放弃条件反射是很难的;我们不由自主地留意被墙滤得细微的声响,关注我们想象中平静、无关紧要的对话,纯粹例行公事的嘟囔声。无法辨识出单词,哪怕是嗓音都相似得甚至让人以为那是一段断断续续的独白。她们必定也是这样听我们说话的,但她们当然没有在听我们说话;否则,她们必须保持沉默,必须持着与我们相似的原因来到这里,成为隐蔽的监视者,就像檐廊上窥探着蜥蜴的黑猫。但是,她们对我们完全没有兴趣:这样对她们更好。那两个声音交替、停止、重新响起。没有男人的声音,就算说话的声音这么轻,我们也听得出来。
热带的夜晚总是骤然降临,小屋里光线昏暗,但是我们觉得无所谓;我们几乎不做饭,唯一热的是咖啡。我们无话可谈,也许正因如此我们才听着女孩们的窃窃私语来消磨时间,心照不宣地窥视着,等着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出现,即使我们知道没有汽车上山,其他的小屋依然空着。我们在摇椅上晃动着,在黑暗里抽烟;没有蚊子,窃窃私语声从寂静的破洞中传出,戛然而止,又重新出现。如果她们能想象出我们的样子,她们不会喜欢的;我们不是在监视她们,但是,她们肯定会把我们视为黑暗中的两只蜢蜘。归根结底,我们并没有因为小屋的另一边住了人而感到扫兴。
我们原本寻求孤独,但现在我们想,如果另一边真的空无一人,这里的夜晚会是什么样;我们无法否认,农场和迈克依然近在咫尺。我们不得不对视,交谈,再次拿出纸牌或骰子。现在这样最好:坐在吊椅上,听着猫般的私语声,直到睡觉时间。
直到睡觉时间,但这里的夜晚没有带给我们原本期待的东西:在一片无人之地,长久地(或者暂时地,不必追求不可能之事)处于隔绝了窗外一切事物的掩蔽之内。就我们这种情况而言,愚蠢是不可取的;在预先设想好下一个或几个落脚点之前,我们绝不会贸然抵达某一地点。有时我们像是在冒险围困自己,比如现在,在这个局促的小岛上,所有东西都能轻易被找到;但是,它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棋局的一部分,兵卒的微小挪动隐藏着更大的玄机。关于失窃的信的著名故事具有客观的荒谬性。客观;真相流动于表象之下,在纽约城里的阳台上或中央公园里种了多年大麻的波多黎各人比许多警察更明白这一点。总之,一切突发情况、船只和飞机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离委内瑞拉和特立尼达只有一步之遥,而这只是六七个选择中的两个;我们的护照能在机场顺利通行。这座无辜的山丘,这座为小资产阶级旅行者设计的小屋就是我们长久以来会适时利用的漂亮花招。代尔夫特在很远的地方,埃里克的农场开始在记忆中倒退,渐渐模糊,像那口深井和月光下迈克逃跑的身影一样渐渐模糊,月光下如此苍白、赤裸的迈克。
狗再次嗥叫起来,叫声时断时续,从低洼处的一间度假屋里传来了女人的叫声,声音在最高点戛然而止,隔壁的寂静中响起困惑而警觉的低语声,太过疲惫的女游客们半梦半醒,无法真正关心周遭的一切。我们一直听着,毫无睡意。毕竟,如果之后会有倾盆大雨敲击屋顶的巨响或是猫儿求偶的刺耳叫声,又何必睡觉呢,噩梦的序曲,黎明时分头终于埋进枕头,没有什么再来干扰,直到太阳爬上棕榈树,得重新投入生活。
在海里游了很久,回到沙滩,我们再次想起了荒废的小屋。用作餐厅的小屋和它的杯子、瓶子,让人想起了玛丽·西莱斯特号之谜(这个故事广为人知,许多人都读过,对无法解释之事执着的回想,水手们登船,挂满帆,在海上漂流,而船上空无一人,厨房炉灶上的烟灰依然温热,船舱里没有暴乱或瘟疫的迹象。这是一场集体自杀吗?我们嘲弄地对视了一眼,这种想法并不能为我们看待事物打开新思路。如果我们曾认同过这种想法,我们就不会在这里了)。
女孩们很晚才下山来到海边,在游泳之前,她们晒了很久的太阳。也是在那里,我们察觉到了,但没有发表评论。她们低声交谈,如果离得更近一些,我们会听到同样的私语声,同样有教养的、不愿干扰别人生活的忧虑。如果,在某个时刻她们走近借火、询问时间……但是,那片竹林屏障似乎延伸到了海边;我们知道,她们不会打扰我们。
午睡时间很长,我们不想回到海边,她们也是。我们听见她们在房间里交谈,然后又移到檐廊上。只有她们,这是当然,但为什么当然?夜晚可能会变得不同,我们不发一语地等待它降临,忙着无所事事,在摇椅上和烟酒里消磨时间,只在檐廊上留了一盏灯;光线透过客厅里的百叶窗变成细条,没有驱走空气中的阴影和等待的静默。我们不期待任何事情,这是当然。为什么当然?如果等待是我们做的唯一的事——就像在代尔夫特,就像在其他许多地方——我们为什么要自我欺骗?我们可以等待虚无或是一堵薄墙另一边传来的低语、嗓音的变化。之后,将会听到床的咯吱声,宁静中将充满了狗吠和风打树叶声。今晚不会下雨。
她们要走了,上午八点,一辆出租车来接她们,黑人司机微笑着,开着玩笑,帮她们搬箱子、沙滩包、大草帽和网球拍。从檐廊上可以看见小路和白色的出租车;她们无法从植物丛中找出我们,她们甚至没有朝我们的方向看一眼。
海滩上都是在下水前玩球的渔夫们的孩子,但今天我们觉得海滩更加空旷,因为现在她们再也不会来游泳了。回去的路上,我们下意识地绕了远路(总之,我们没有明确地决定这样做),从之前我们总是避开的小屋的另外一边走过,现在,除了我们那一边,一切都真正地荒废了。我们试了试门,门无声地开了,女孩们把钥匙留在了里面,无疑是同管理员约好了,他稍后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来打扫小屋。所有东西都可以随意处置——就像餐厅里的杯子和餐具——对此我们已经毫不惊讶;我们看见了褶皱的床单、湿淋淋的毛巾、空瓶子、杀虫剂、可口可乐瓶罐和杯子、英文杂志、肥皂。一切都是如此孤单,被人遗弃。屋里有古龙水的气味,一种年轻的味道。她们曾经睡在那里,在那张铺着黄色花朵床单的大床上。她们两个。她们谈话,在睡觉前谈话。睡觉前,她们谈了好多话。
午觉睡得又沉又久,因为直到太阳下山,我们才想去海边。煮咖啡或是洗碗的时候,我们惊讶于彼此都摆出了同样的倾听姿势,专注地听着墙那边的动静。我们本该笑的,但我们没有。现在没有,现在,我们终于得到了如此苦苦追寻、如此必要的孤独,现在我们没有笑。
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准备晚饭,故意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以便一切可以持续下去,让山丘上的夜晚在晚餐结束前降临。我们时不时发现自己又望向隔墙,期待着已经无比遥远的东西——此时,可能在飞机或是船舱里继续进行的低声交谈。管理员还没有来,我们知道,小屋敞开着,空空荡荡,依然有古龙水和年轻皮肤的气味。天气骤然变热,寂静或消化或厌倦更加凸显了炎热,因为我们还坐在摇椅上,在黑暗中勉强地摇晃着,抽着烟,等待着。当然,我们不会承认,但是我们知道,我们正等待着。夜晚的声音忠实地跟随万物与星辰的节奏,逐渐升起;与昨晚相同的鸟儿和青蛙似乎已摆好姿势,在同一时刻开始歌唱。还有狗的合唱(《狗的地平线》,无法不想起这首诗)以及草丛里的母猫们撕破空气的求爱声。唯独缺少了小屋另一边的那两个声音,而那的确是真正的寂静,寂静本身。其余的一切掠过耳畔,而耳朵可笑地关注着隔墙,仿佛在等待。我们甚至没有说话,担心自己的声音压过不可能出现的私语。已经很晚了,而我们没有睡意,客厅里的气温依然在升高,但我们没有想到打开那两扇门。我们什么也不做,只是抽烟,等待着希望渺茫的事情;我们甚至无法像起初那样,认为女孩们会把我们想象成窥伺的蜢蜘;她们已经不在那里了,我们无法将自己的想象加于她们,无法将她们变成黑暗中发生之事的镜子,变成这让人无法忍受的发生之事的镜子。
因为我们无法自我欺骗,摇椅每次发出的咯吱声都代替了一场对话,但同时又让对话继续存在。现在我们知道,一切都是无用的——逃亡、旅途、恰逢一个没有目击者的黑洞的希望、便于重新开始的庇护所(因为我们的天性中没有悔意,我们所做的一切已成定局,一旦我们知道自己摆脱了报复的危险,我们就会重新开始)。似乎突然过去所有的老练都停止运作,它抛弃了我们,就像卡瓦菲斯诗歌中的神灵们抛弃了安东尼奥。如果说我们依然想着保证了我们到达小岛的策略,如果说我们设想了一会儿可行的时刻表、其他港口和城市的可用电话,那么我们也是带着抽象的冷漠做这些,一如我们曾带着同样的抽象的冷漠频频引用诗句、玩没完没了的脑力联想游戏。更糟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我们到达时起,从墙的另一边第一次传来低语声时起,改变就发生了,我们曾把隔墙假想成纯粹的屏障,假想它在抽象意义上保全孤独与休憩。另一个加入私语的意料之外的声音,只不过是老套的夏季谜题,隔壁屋的谜团就像玛丽·西莱斯特号之谜,午睡与散步时的无聊话题。我们甚至没有特别关注过这事,也从来不曾提起;我们只知道,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停止关注,无法不把所有活动、所有休憩朝向隔墙进行。
也许因此,在我们假装睡着的深夜里,从小屋另一边传来的短暂、刺耳的咳嗽声并没有让我们太慌乱,那音色毫无疑问是男性的。这几乎不是咳嗽,而是一种不自觉的信号,谨慎而具有穿透力,女孩们的低语声也是如此,但在如此多的陌生谈话之后,现在它是一个信号,现在它是一种传唤。我们起身,没有说话,寂静再次降临客厅,只有一只狗在远处不停地嗥叫。我们在难以计量的时间里等待着;小屋的访客也安静下来,或许他也在等待,或许他在床单的黄色鲜花间睡着了。没关系,这是一项与意愿无关的协议,一个抛却形式和方法的结局;在某个时刻,我们相互靠近,没有商量,甚至没有试图在黑暗里对视。无须对视,我们知道,我们在想着迈克,想着迈克怎么回到埃里克的农场,他没有任何原因地回来了,虽然对他来说,农场就像另一边的小屋那样已经空无一人,他像女孩们的访客一样回来了,像迈克和其他人一样,像苍蝇一样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却不知有人在等着他们,这一次,他们是来奔赴另一场约会。
睡觉时,我们已经像往常一样穿上了睡衣;现在,我们让睡衣像白色的胶状污点那样滑落到地板上,我们赤裸地走向门口,走进花园。只需沿着隔开小屋两侧的栅栏走;大门依旧关闭,但我们知道它并没有上锁,只需敲一敲门环。我们一起进门的时候,里面没有灯光;长久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依偎着好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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