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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波德里亚|被诱惑的恐惧(一)

(让·鲍德里亚,法国哲学家,现代社会思想大师,后现代理论家,知识的“恐怖主义者”)

如果说诱惑是一种激情或命运,却常常是相反的激情占据优势:不被诱惑的激情。我们为在真理中得到强化而斗争,我们与想要诱惑我们的东西作斗争。我们因害怕被诱惑而放弃诱惑。

为逃避这种状况,一切手段都可利用。从不停地诱惑他人以便不被诱惑,直到假装被人诱惑以便利索地斩断任何诱惑。

歇斯底里症将联合诱惑的激情和拟真的激情。它通过提供落入陷阱的符号来保护自己不受诱惑的侵袭,因为在这些符号被人以激烈的方式阅读的时刻,我们就会拒绝再相信它们。犹豫不决,夸大的悔意,悲怆的主动,不停的请求,这种消解事件的疯狂方式,让自己无法抓住的方式,这个强加于人的眩晕,还有这种绝望,这一切都是诱惑的震慑,其隐秘的计划不是去诱惑别人,而更倾向于永远不被人诱惑。

歇斯底里病人没有隐私,没有秘密,没有情感,全部面向外部的讹诈,面向其“症候”那短暂且总体的可靠性,面向让人相信的绝对要求(就像神话讲述者的故事),面向任何信仰的同时的失望而这些甚至都不会向某种分享的幻觉去呼救。绝对的请求,然而只有对回应的完全不理睬。汽化在符号和舞台效应中的请求。诱惑自己也取笑符号的真相,但是它将符号变成一个可逆的外表,而歇斯底里症则不容分割地玩弄符号。好像它独自将整个的诱惑过程据为已有,自己进行着诱惑的竞价,留给他人的仅仅是自身疯狂转化的最后通牒,没有可逆的可能。歇斯底里病人成功地将自己的身体变作对抗诱惑的障碍:被其身体惊呆的诱惑,被其自身症候蛊惑的诱惑。诱惑只把他人作为自已迷惑的对象,处于转移视线的势力范围内,它不过是一出悲怆的心理喜剧如果诱惑是场挑战,歇斯底里症就是一种讹诈。

大多数符号和(其他人的)信息如今要求我们使用这种歇斯底里方式,这种让人说话的方式,通过威慑让人相信让人享受的方式,使用一种盲目妥协和心理喜剧式的讹诈方式,使用没有意义的符号。这些符号无限地增生,恶性地膨胀,因为它们不再有秘密,不再有信誉。没有信仰的符号,没有情感和故事的符号,想到要指意便被吓倒的符号—就像歇斯底里病人,想到被人诱惑就被吓倒。

事实上,正是这个位居我们自己心中的不在场在吓唬那个歇斯底里女病人。她必须通过不停的游戏让自己清除这个不在场,正因为这个不在场的秘密,人们才能爱上她,她才能爱上自己。一面镜子,在镜子后,她离自杀已经不远,不过她像对待其他任何事情那样,将自杀转变成一个舞台式的、对比鲜明的诱惑过程她在辉煌的势力范围中永远不朽。

在厌食症、性冷淡或性无能中也是同样的过程,但这是一种反向的歇斯底里症: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一面反转的镜子,抹去其中任何的诱惑符号,去除其中的魔法或镜子的性征,这还是呼唤符号走向讹许和最后通牒:“你们诱惑不了我,我藐视你们对我的诱惑。”诱惑便由此显露在否定本身中,因为对诱惑的藐视是基本的方法之一。然而藐视必须给另一个回应留有余地,它必须注意(并不是有意)让人诱惑,而在这里,游戏已经结束。游戏通过身体再次结束,通过把拒绝诱惑搬上舞台而中止游戏—而那位歇斯底里病人通过将诱惑的要求搬上舞台而从表面的深渊中解脱。在任何情况下,这是对诱惑和被诱惑的拒绝。

问题从来也不是性无能或食物无能的问题,还有那一系列精神分析学上的道理和无道理,而是在诱惑时无能的问题。情感疏远、神经官能症、焦虑、挫折感等,即精神分析学所遇到的一切,这无疑来自不能爱或被爱的状况,来自不能享受或提供享受的状况,但是根本的祛魅来自诱惑及其失败。只有那些与诱惑毫不相干的人才是病人,即使他们仍然能够喜爱或享受也罢。精神分析自以为能治疗欲望和性的疾病,实际上它治疗的是诱惑的疾病(它竭力将自身放置于诱惑之外,关闭在性的两难推理中)。最为严重的亏损总是来自魅力方面,而不是享受方面,总是来自魔法方面,而不是生命或性的满足,总是来自(游戏)规则,而非(象征)法则。唯一的去势法就是除去诱惑的去势法。

幸好诱惑不断地受到挫折,不断地获得新生,就像凤凰从灰烬中重生,而主体却像在性无能和厌食症中那样,不能阻止这一切重新变成诱惑的最终令人失望的企图,不能阻止否定重新变成种挑战。也许正是在这种对性的自我激烈否定中诱惑才能以最为纯粹的方式表现出来,因为还可以向他人说:“请向我证明事情并非如此。”

其他的狂热也与诱惑相抗衡,幸好它们也常常因做事过分而失败:例如收藏,收藏拜物教它们与诱惑那既对抗又亲近的关系,也许正因为这是一种游戏而变得更为重要,这种游戏有它的规则,其强度可以替代其他任何强度:一种抽象的激情,正如它藐视任何道德准则那样,以便只留下一个封闭世界的绝对仪式,而主体就自我封闭在这个世界中。

收藏家是个嫉妒者,他寻找着已死物体的专利权,以满足他的拜物激情。隐居,自闭:他所收藏的首先是他自已。他无法从这种疯狂中解脱出来,因为他对物品的爱,他对物品的爱情策略,这首先是一种由此产生的、诱惑的仇恨和恐惧。此外对他自己也一样:对诱惑的厌恶可能就来自他自身。

《收藏家》这部电影和小说就展示了这种谵妄。因为不会诱惑年轻女人,也不会让别人爱上自己(那么他想要诱惑吗?他想要自发的爱情吗?肯定不是:他是要强加爱情,强加诱惑),有个男人劫持了一个女人,将她关在乡村房屋的地下室里,地下室事先按这种居住要求作了安排。他将女人安排住下,照顾她,百般呵护她,然而却打破了她任何逃跑的企图,挫败她的任何计谋,只有当她承认被征服和被诱惑时,只有她最终自发地爱上他时,他才会放过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们之间,在被迫的同居相处中,建立起某种模糊而又不确定的同谋形式——有一天他邀请她“到上面”吃晩饭,并且采取了所有谨慎措施。这时,她真正开始诱惑他,给他投怀送抱。也许她这时真的爱上了他,也许她是为了彻底制服他。无疑两者皆有。不管怎么说,这一动作在他身上引起一种可怕的焦虑,于是他就打她,污辱她,重新将她关闭在地窖里。他不再尊重她,脱去她的衣服,拍了一些黄色照片,将照片收进一个影集(此外他还收集蝴蝶,他曾经自豪地向她展示过蝴蝶收藏)。她终于病倒,然后陷入某种昏迷,他不再照看她,她很快就死了,他将她埋在院子里。最后几幅图像暗示他还在寻找,寻找另一个他需要关押和全力诱惑的女人。

被人爱的要求,被诱惑的无能。最终,那个女人还是被诱惑了(到了她也想诱惑男人的地步),而他却不能接受这个胜利:他宁愿从中看到一种性的厄运,于是就惩罚她。这不是什么性无能的问题(永远也不可能是性无能的问题),他宁可喜欢收藏死物的嫉妒性魅力—死去的性对象与具有发光鞘翅的蝴蝶一样美丽—而不要一个活人的诱惑,这个活人有可能让他自己去爱别人。他更倾向于收藏的单调蛊惑,即没有差别的蛊惑——更倾向于对同一事物的萦绕,而不是对他人的诱惑。因此从一开始,人们就预感她会死去,并不因为他是个危险的疯子,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有逻辑的生灵,种不可逆的逻辑:不受诱惑而诱惑——没有可逆性。

(本文选自[法]让·波德里亚/论诱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

本文为北大公共传播转载

版权归作者所有

编辑 | 李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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