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于《巴塞尔姆的60个故事》
爱德华正向卡尔解释边缘。“边缘的宽度表明文化、美学和一种价值感或是它们的缺失,”他说,“很宽的左侧边缘表明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文人雅士,对最好的艺术和音乐有很深的鉴赏力,反之。”爱德华说,引述他的笔迹分析书里的话,“反之,狭窄的左侧边缘显示的则截然相反。全然没有左侧边缘表明一种实用的性格、一种殷实的经济状况以及基本上缺乏对艺术的良好品位。一道很宽的右侧边缘表明一个人害怕面对现实,对未来过于敏感,大致上是一个可怜的混合体。”
“我不信。”卡尔说。
“现在,”爱德华继续说,“从你那个牌子来看,你有一圈四面都很宽的边,表明了一个具有极度精细敏感性的人,钟爱色彩和形式,是一个远离芸芸众生,活在自己那个美好之品位的梦想世界的人。”
“你确定你没搞错么?'
“我是在跟你交流”爱德华说,“隔着―道无知与黑暗的鸿沟。”
“我带来了黑暗,是这意思吧?”卡尔说。
“你带来了黑暗,你这黑色的母亲,”爱德华说,“可怕啊,伙计。”
“爱德华,”卡尔说,“看在上帝份上。”
“你为什么把那点破事全都写在你的牌子上,卡尔?为什么?那不是真的,是不是?是不是?”
“那算是真的吧。”卡尔说,他低头瞧他挂在身上的褐色告示夹板,上面写着:我在亚拉巴马州塞尔比郡被投入监狱五年,罪名是偷了一块五可我没偷,我在监狱里的时候我兄弟被杀了,我母亲在我很小时候就跑了。在狱中我开始传道,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可以我就向人们传道见证来世之爱。我填好了求职表可是没人会给我工作因为我蹲过监狱而且整个场面都非常沉闷,我需要你们的施舍来获得食物,并且救我们远离邪恶。“是真的,”卡尔说,“闪耀出一种屎样的内在真实作为确实发生的事情的客观关联物归根结底。”
“现在,看看你在上面写那个'm’和那个'n’的方式,”爱德华说,“顶端都是尖的而不是圆的。这显示出侵略性和活力。它们在底部也是尖的而不是圆的显示出一种讽刺、固执和躁怒的性格。明白我的意思么?”
“如果称非要这么说。”卡尔说。
“你的大写字母都很小,”爱德华说,“显示羞耻。”
“我妈大概会高兴的,”卡尔说,“如果她知道的话。”
“另一方面,你的'y’跟你的'g’上面的圈儿显示出虚张声势和自我中心。”
“这一直是我的问题之一”卡尔回答。
“你的全名叫什么?”爱德华问,斜倚着―幢建筑。它们是在第十四街,靠近百老汇。
“卡尔·马利亚·冯·韦伯。”卡尔说。
“你有毒瘾么?”
“爱德华,”卡尔说,“你可真时髦。”
“你是穆斯林么?”
卡尔摸摸自己的长发。“你读没读过斯韦沃的《当―个人变老》?我真的很喜欢那本书。我觉得那书很好。”
“没有,拜托,卡尔,回答问题,”爱德华坚持道,“种族之间一定要坦率和诚实,你们是一体么?'
“我认为可以达成一场和解,政府这个时候能做都在做了,”卡尔说,“我认为问题的所有方面都应该说到。这里不是那么好混,你知道么?我一个上午才要到两份施舍。”
“人都喜欢看上去整洁的人,”爱德华说,“你看上去脏兮兮的,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
“你真觉得这太长了么?”卡尔问道,又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你觉得我有一种漂亮的肤色么?”爱德华问,“你嫉妒么?”
“不,”卡尔说,“不嫉妒。”
“看到了?虚张声势又自我中心。跟我说的一模样”
“你有点无聊啊,爱德华。说真的。”
爱德华对此思考了片刻。随后他说“但我是白人。”
“这是被选中的肤色,”卡尔说,“可是我厌烦谈论肤色了。我们谈谈价值什么的吧。”
“卡尔,我是个傻瓜,”爱德华突然说。
“是的。”卡尔说。
“但我是个白人傻瓜,”爱德华说,“这就是我身上这么可爱的一点。”
“你是很可爱,爱德华”卡尔说,“这是真的。你长得不错。你的脸架子很好。”
“哦,见鬼。”爱德华沮丧地说。“你说得非常好,”他说,“我注意到了。”
“原因是,”卡尔说,“我读书。你读过约翰·霍克斯的《食人者》吗?我觉得那本书棒极了。”
“去剃个头,卡尔”爱德华说,“弄套新衣服。或许是那种外套很紧的新式意大利西装。你可以是进取向上的样子的,你知道,只要你把自己装进去就行。”
“你干吗担心呢,爱德华?为什么我的处境让你难过呢?你干吗不干脆走开找别人说话呢?”
“你让我不舒服,”爱德华坦白道,“我一直想要看透你内在的真实,搞清楚究竟是什么。那不奇怪么?”
“约翰·霍克斯也写过《虫脚》和另外几本外几本书,书名我这会儿忘了,” 卡尔说,“我觉得他是我们最好的美国青年作家之一。”
“卡尔,”爱德华说,“你内在的真实是什么?吼出来吧,宝贝。”
“那是我的。”卡尔静静地说。他低头盯自己的鞋子,它们就像大大的褐色的死鸟。
“你确定你真没偷过你牌子上说的那一块五毛钱吗?”
“爱德华,我告诉过你我没偷过那一块五毛钱。”卡尔在他的夹心板中间上上下下跺着脚,“第十四街这儿确实很冷啊。”
“那是你的想象,卡尔”爱德华说,“这条街一点不比第五街或莱克星顿街冷。你对于这儿更冷的感觉大概只是出于你作为我们社会里一个受轻视的人的边缘处境。”
“大概是吧。”卡尔说。他脸上露出一个表情。“你知道我去了政府,求他们给我个海军乐队的工作,可他们不愿意么?”
“你吹得好么,伙计?你的斧子呢?”
“他们不愿意把那份摘棉花的工作给我,”卡尔说,“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这来世的爱,”爱德华说,“是种什么样的爱?”
“那是迟来的爱,”卡尔说,“这是我对它的称呼,不管怎么样。那是约旦河彼岸的爱。这个用词涉及一系列状况……是我们黑人讲给我们自己听让我们自己高兴的那种故事。”
“哦我的天,”爱德华说,“无知与黑暗。”
“爱德华,”卡尔说,“你不喜欢我。”
“我其实太喜欢你了,卡尔,”爱德华说,“你的书基本上都是哪儿偷的?”
“基本上是在药店里,”卡尔说,“我发觉那儿很不错,因为它们一般又长又窄,店员总是呆在店堂后面的处方柜台旁边,而书一般放在店堂前面那些小小的转架上。通常情况下很容易顺几本到你的外套口袋里,如果你穿着外套的话。”
“但是……”
“对的,”卡尔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我会偷书我就会偷别的东西。但偷书在形而上学的角度说跟偷钱一类东西是有区别的。我相信维永对这个题目有些很好的话要说。”
“是不是在《假如我是国王》里面?”
“另外,”卡尔说,“你就从来没偷过任何东西么?在你生活的某个时刻?”
“我的生活,”爱德华说,“你为什么向我提起这个?”
“爱德华,你对你的生活不满意!我以为白人的生活很好!”卡尔一脸吃惊地说,“我喜欢'好’这个字。它让我这么快乐。”
“听着卡尔,”爱德华说,“为什么你不专心改善你的笔迹呢?”
“我的性格,你说的是。”
“不是,”爱德华说,“别费心改善你的性格了。只要改善你的笔迹就行。大写字母要再大点。你的'y’和'g’上的圈儿要再小点。注意你的词间距不要显示迷惘。注意你的边缘。”
“这是个主意。但用那种法子解决问题是不是有点肤浅?”
“要小心行间的空距,”爱德华继续说,“行间距显示思维的明晰。要留意你的结束语。有二十二种不同的结束语,每种都会透露很多有关一个人的东西。我会把那本书借给你看。好的笔迹是进步的关键,或者如果不是最关键,至少也是关键之一。你可以成为你的种族里面第一个当上副总统的人。”
“那倒是个值得追求的目标,好吧。”
“你想要我去拿那本书吗?”
“我想没必要,”卡尔说,“多谢了。不是说我对你的方案没有信心。我想要做的是去解个手。你介不介意拿一分钟我的夹心板?”
“完全不介意,”爱德华说,一下子就将卡尔的夹心板顺到自己纤瘦的肩膀上,“小子,它们挺沉的,是不是?”
“它们有点勒着你,”卡尔一脸坏笑地说,“我就到这儿的男士商店里面去下。”
当卡尔回来时两个人彼此用手背猛击对方的脸——用生长指关节的那个美丽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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