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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典:琴寄一啸

  
  记者:穆鸿逸
  
  古琴的知己永远是少数的少时,这种状况持续了几千年了。无论现在怎么火,一定都是暂时的。当古琴回到其本位时,它能发挥的能量,也只是那么大。
  
  他写小说,他也写杂文,他写琴论,他也写剧本,他是诗人,他也是画家,他是学者,他也是文人……这是一个不好归纳、也无法准确定义的人,而他的确拥有这个时代难得的风骨。当然,他自然也是琴人,但他又不只是琴人——但,这就是杨典先生了。
  
  在杨典先生的“啸”古琴工作室里,停挂着数张各型古琴,在靠近阳台的榆木琴桌上,横卧着一把断纹微红凤势式琴,偶尔徽弦一泛,顿觉山水俱深。此时杨典先生正盘坐在矮桌边的蒲团上,背后是放满了明清函装琴谱的檀木书柜,旁边高挂着一管悬着玉佩流苏的洞箫,色极故旧,映得那玉色华光。与杨典先生饮茶话琴,其实是一种豪雅的自在:对谈直接透彻,言语朴质机锋,先生的确有一种魏晋狂士与山野隐僧的味道——言者既然爽利寄啸,听者不免要高呼“不亦快哉”了。
  
  古琴的能量 只有那么大
  
  “古琴的音色太特殊了,它和中国其他的乐器音色都不一样,它音调低,和读书人的气质有共同之处,它不喧嚣,但又特别激进——喜欢古琴的人一听就喜欢,不喜欢古琴的人一辈子也无法喜欢。这就是古琴的奇妙之处。”杨典先生出身于音乐世家,虽然小时候学习小提琴,但一直对古琴的特殊音色无法忘怀,认定古琴的气质与自己相合,于是及至可以选择之时,他就欢喜地选择了与琴相守,不光自得其乐,而且还开馆授徒。
  
  时至今日,杨典先生已经教授过上百名学生,这其中有被父母送过来学琴的孩子,喜爱古琴的年轻人,更有为了陶冶情操的律师、警察、编辑等等各行各业的工作者,甚至还有仰慕中国古琴文化的外国学生,面对学琴者云集的现象,杨典先生有自己的看法:“学琴是最没有门槛的,上到九十九,下到几岁的孩子,只要手能按住徽弦,那就能学习古琴,但学的好与不好,的确是有标准的,想陶冶情操是没有问题的,但要达到一定的演奏水平,那必须要下功夫,每日练琴不辍,而且要坚持下去,还要看天分和理解,这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了。”
  
  在杨典先生看来,古琴这种乐器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时尚,它总是一种相对的冷门,一种小众群体的稀罕物,并不会被社会所关心。只是在某一个阶段,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一股学琴的风潮,比如今时今日,它被推上了一个并不恰当的高度,这是一种泡沫时尚,但这段时期过去之后,它将会退回原位,一个它几千年都相对持平的位置,这是一定的。
  
  “古琴的中坚力量,永远是有一定文化程度的,比如以前的士大夫阶层、知识分子,而这种人本来就属于少数——更何况这些少数中,还要排除掉一部分不喜欢古琴的人——古琴的知己永远是少数的少数,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几千年,无论现在怎么火,它一定只是暂时的,当古琴回到其本位的时候,它所能发挥的能量,也只是那么大。所以无论外界如何宣传古琴,世界演出也好,上奥运会也好,其实对于古琴本身,依旧是不增不减,毫无影响。”
  
  最MAN  最刚猛  最先锋
  
  也许有人会觉得中国的弹琴与喝茶都太过阴柔了——杨典先生十分不以为然:“这既是对古琴的误读,也是对道家文化上善若水、以柔克刚的一个误读,其实中国传统文化不完全是阴柔的,也有阳刚和刚柔相济的体现。其实古琴在骨子里是非常刚猛的一种乐器,魏晋风骨的那群人,磕药喝酒弹古琴,玩的都是摇滚范,古琴基本和低音电贝司是同一性质,它实际上是很先锋的,比如读史书上那些狂狷的、放浪的著名人物,几乎都与古琴契合,它怎么会是阴柔的乐器呢?再比如我们看琴曲,《广陵散》就充满了杀伐之气,而《潇湘水云》、《樵歌》、《酒狂》、《离骚》和《神人畅》等等,都属于先锋的刚猛之声,还有其他的曲子,虽然属于创作者的假托,但也是假托历史上的英雄写的,比如文王所作,孔子所作等等,它一定是刚猛的,又怎么会阴柔呢?”
  
  数历代琴人,杨典先生在其著作《琴殉》中,把他们基本分成三类:第一种是行动派,这是最刚猛的一类琴人,比如聂政、嵇康、邹忌、文天祥等等,他们因为个人或是政治的原因,需要通过古琴来变成一种行为与政治产生关系,比如聂政需要用琴接近韩王以完成刺杀,而邹忌则需要用弹琴的手段来谏劝齐王。第二种是文化派,历史上我们所熟知的大部分文人,都或会或精通古琴,比如孔子、白居易、李白、苏东坡以及明清的大部分文化名星,都是此道中人,这其实是礼乐文化的一种传承的代表。第三种就是专业的琴家和琴师,比如师旷、郭楚望、徐天民、严天池、张孔山等等,这是一种以弹琴为职业的专业人群。“在专业的琴人中,也包括我的老师虞山派古琴大家吴文光先生(近代虞山宗师吴京略之子),以及浙派的姚公白先生(近代著名浙派琴家姚丙炎之子),也指点过我——既然这些弹琴的人都不阴柔,那么弹出来的琴又怎会阴柔呢?在我看来,古琴的确是一种最为刚猛的乐器,与其他乐器都不相同,是一种属于男人的乐器。”
  
  琴不是药  它只是琴
  
  在杨典先生看来,弹琴从来就不是一种陶冶情操的事情:“琴就是七根弦一个共鸣箱,最多也算是心声的共鸣箱,好人弹琴会越来越好,坏人弹琴则会越来越坏,它可以放大个人的意识和性格,同样也可以放大优缺点,急性子的人弹琴依旧是急性子,慢性子的人弹琴自然也快不起来。真正健康的人,做什么都是健康的,古琴绝不是健康与否的判断和转折点。有很多学生说,我希望通过弹琴来静心,这其实还不如心静然后去弹琴更靠谱。当然有人说,只要通过持之以恒的练琴,就能获得静心,其实这也是一种婉转的安慰而已——你要心不静,连睡觉都睡不着,更何况弹琴?所谓秉性难移,出问题的只是人本身,而不是琴。古琴太无辜了,它只是一件乐器,不是一件医疗器械。”
  
  杨典先生每天都保持着弹琴练琴的习惯,在他看来,练琴不是需要坚持的事情,就好似早起刷牙,洗脚上床一样,只是一种特别普通的生活流程,已经和过日子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要坚持才能去做的事情,往往做不长;而不用坚持就去做的事情,往往能一辈子,比如弹琴。”
  
  斫琴 不是造家具作板凳
  
  要先弹得一手好琴,至少先得有一张好琴,那么,什么是好琴呢?“一张好琴的标准,不是全依赖木材的古老,和个别徽位的音色达到了钟鼓金石之声,也并非什么选材的阴阳面等。那是相对容易的,相当程度上是靠运气产生的。好琴的标准是——平衡与共振。也就是说,无论木材选料如何,形制如何,工艺、灰漆与断纹的制作如何,琴本身在上了琴弦之后,所有部位的发声都要能处在相对平等的音色与音量上。琴之中庸就是音色在琴体上要不偏激。不会一边厚一边薄,一边亮一边哑,低音钟鼓而高音刺耳。并且,面板和底板乃至天地音柱与其余琴体都能同时产生共振共鸣,如雷声滚滚,烟波浩渺……犹如一个人只行正道,不偏不倚,这是最难的。不能做到中和共振,哪怕再古老,哪怕是流传了千年的唐琴宋琴,也算不上是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好琴。”杨典先生建议,一般学琴者若想买琴,尤其是专业的手工琴,最好还是拜托自己的授业琴师,或者真正懂得选择辨别的行家去帮忙挑选,比较能够选择到适合自己的古琴。
  
  除了古琴的音色需要选择之外,古琴的造型也很重要:光常见的便有仲尼式、伏羲式、神农式、连珠式、落霞式等等,造型各异,常常叫人眼花缭乱,杨典先生指出了其中的奥妙所在:“琴式的取名多来自神话传说、历史典故或自然界的物象,每种名称都是一种象征。琴式虽多,但主要是在项部和腰部向内弯曲上有所不同而有所区分的,比如项上三个弯,腰上三个弯,就叫做连珠式,而如果通身都是弯,就成了落霞式。无论什么琴式,古琴本身的构造却是一样,并无太大区别——琴身其实就是一架扁平长形的大音箱,由拱形的琴面和平板的琴底胶合而成,琴腹中空可以发声,在琴底上开有两个出音孔,称龙池、凤沼,古琴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面板上还嵌有十三个螺钿或玉石制作的徽,用以标记音位。虽然不同的琴式各有各的拥趸,但这主要还是一个眼缘,第一眼不喜欢这种琴式,那么就什么也不用说了——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最喜欢蕉叶式的古琴,扁扁的很舒服。所以,每个人必须要忠实选择自己所钟爱的古琴样式,以免日后观之不爽,以致生烦生厌。”
  
  “当然,古琴的制作不是造家具作板凳,不是找个木匠就能做好的。那需要常年的琢磨才能颇得道理。到目前为止,在斫琴工业中,真正让自己手中的琴,无论工艺与价位差别多大,无论视觉审美上,仿古工艺上怎么变化,而音色都普遍达到这一稳定标准的,目前只有很少的一两个人。譬如北京琴家王鹏等。”杨典先生如是评说:“一张伟大的琴,绝不是靠一个或几个琴人,斫琴家,甚至不是靠一个或几个时代就能来造就的——那需要靠整个历史文明来传承来灌溉,才能有所思、有所化、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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