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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格格:我两岁时,口头禅是“我小时候……”

“按照我妈的话来说,我已经是老大一筒的人了,但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大了,而且再也不相信自己会长大。再说,我也从没见过一个大人,谁见过大人?你见过吗?”

——桑格格《小时候》

儿时桑格格(右)和表弟

1. 我两岁的时候口头禅是:我小时候……

2.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天上派来的天女,我有很多兵,我把他们都埋在花盆下面,还有,我还有一个魔法戒指,是张露萍将军给我的,就是我手上这个,看,就是绿色的这个,可以变出许多虾兵虾将,可以打败你,然后把你吃了,一根毛都不剩!

3. 我用上述这段话吓跑了几个企图欺负我的男孩,那会儿热播电视剧《张露萍》以及《西游记》。

革命烈士张露萍

4. 我妈生我的时候,单位上房子紧张,她就睡在废弃的锅炉房里,幸福地期待着我的到来。白天还有燕儿来绕梁,说是个好预兆,只是到了晚上门关不严,风吹过,门哒得“咵咵”响惊了她。我二舅说,枪可以闭邪,就把他的配枪放在我妈的枕头下面。幸好没走火呦!这与我后来宝里宝器(傻乎乎)的性格恐怕有直接的关系。

5. 我出生的时候据说是哭得来一边一凼眼泪水,接生的医生说:人家都是干嚎,这个娃娃怪,水分恁个多!不哭了,在秤盘上,我做出了人生的第一个动作:将大拇指塞到嘴头,吮得啪啪地响。

6. 为了庆祝我的出生,外婆寄来一件她亲手缝制的斗篷,大红缎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

7. 刚得了一个新的布娃娃,高高兴兴到院子里玩,邓小佳看见了就说,你能送给我吗?我站在阳光下很认真地思考:如果我没有这个娃娃会怎么样呢?我不会死,身体不会少一丁点儿,阳光还是会照在我身上,等会儿回家还是有蛋糕吃,还有米老鼠可以看,过两天三姐还是会来看我,带我上街吃麻辣烫…… 我就把布娃娃递给邓佳,说,好吧,那就送给你吧。

8. 世界上没有比我更漂亮的娃娃了,白雪公主不算,她是童话里的人,假的。

9. 白雪公主三次都不听小矮人的劝,上了黑心皇后的当,差点遭整死,简直是活该,不长记性。尤其是最后一次,人家吃过一口的苹果都要吃,还“白雪公主”,十分不讲卫生!

10. 我一直是个很会照顾自己的人,会在任何情况下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舒服一点。我妈说我,几个月的时候,丢在摇窝里,没得哪个理,就用两只手把到摇篮两边,往前一冲一冲的,自己摇自己,还一边练习口语:爸!爸!爸!

11. 我妈怕压到我,从来不把我放在身边睡,总是每天把摇窝坝得热热和和的,让我自己睡,我对这样的安排感到满意,觉得生活很有规律,嗯,有前途。

12. 我几个月的时候,从乡坝头请了个孃孃带我,一天,这个孃孃出门倒渣渣,回来发现搞忘带钥匙了。从门缝里看见我正在一点一点儿用屁股倒起往床外挪!她吓疼了,赶快打电话把我妈叫回来,我妈马上就回来了,但是她也没得钥匙!我妈往门缝了看了一眼,我马上就要掉下去了!她二话不说,绕到房子背后,从下水管爬上了三楼(我家那时住集体宿舍),从窗子翻了进去,及时拯救了我。

13. 后来,我带她登华山,她说,怕!好高喔——

14. 在我一岁零两个月的一天,我妈要出去买东西,但屋头没人照看。她正在左右为难,我开口说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话:妈妈,你去嘛,不怕,我在屋头看屋。

15. 有一次哭,哭了半天我爸都不理我。我跑过去十分生气地指责他:嘿!桑国全!你的女在哭你都不晓得啊~!

16. 妈妈一天到晚咳嗽,和一个外国名字有关,咳,咳,捷咳斯洛伐咳。(因为小鼹鼠,我牢牢记住了这个拗口的外国名字)

捷克斯洛伐克动画片《鼹鼠的故事》

17. 我妈就是白毛女,她柜柜头还有她的白头发。

18. 我爸当然就是黄世仁咯。

19. 我们在打秋秋耍。就是从梁上套根麻绳再绑上个箩筐,一个人坐在里面,另外的人推,但是箩筐只是打转不会前后摆,我坐在里面脑壳昏得想发吐,大喊:不要转了啊!纵欲过度了啊!

20.红蚂蚁是好人,黑蚂蚁是坏人。

21.婆婆带我去庙上烧香,晚上睡觉,给我脱衣服的时候从包包头倒出一堆菩萨的手指姆。

22.我在乡下,去上厕所,那种厕所是几块石板搭成的,屙到一半,“砰——!”一块石板倒下来把我压在下面了!我跃尖尖地哭!妈妈啊!妈——!结果,旁边有家住户出来个孃孃,她赶忙把我拉了出来,带到家头,用水和帕子把我擦了擦了的。她的脸很和暖,说:小妹崽,以后你长大你记不记得我喔!我点点头,记得。

23.小姑出嫁,我作为送亲人员之一到了男方。人家招待我们吃饭,我坐在板凳上捏着筷子不说话,亲家婆婆见状说:娃儿勒,快吃嘛!我说,不!我要等到肉嘎嘎上来再说!

24.三毛太遭孽了,我能把手头这个锅盔给他吃就好了。

《三毛流浪记》剧照

25.我长大了要和大老白结婚。

26.大老白是只美丽的公鸡。

27.铁臂阿童木占据了我的心,我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整天想着他。

28.现在不想了,我又想六小龄童孙悟空和贾宝玉了。

29.俱乐部那边有个烂房子,里面有很多大便,那不是普通的大便,最大砣的是国王,第二大砣的是王后,剩下的都是王子和公主,我们晚上回去睡觉的时候,他们就会显形出来跳舞。

30.为什么游泳池的水看到是蓝莹莹的,捧在手上就变白了喃?

31.我妈一整天都找不到我,急死了,发动了同事好友一齐去找,还是没找到。她回家偶然拉开衣柜,我一下从里面滚了出来,睡得酣熟。

32.我妈办调令,我缠着我妈要吃冰糕,我妈说:看到没得——,那边有个叔叔,你去给他作揖,他给妈妈办了,我就马上给你买冰糕。我跑过去,“普通”一声就跪在那个叔叔脚下,小脑壳像捣蒜一样:叔叔叔叔快办嘛,叔叔叔叔快办嘛…… 拖了几个月的调令就搞成了。

33.在优秀教师评比大会上,我大声武气地指着主席台问:咋个没有我妈妈?我妈妈最好!我妈妈最优秀!

34.我妈在讲台上面讲课,我在下面地上爬行,也是在执行公务:只要哪个敢在课堂上脱鞋子,我就会飞快地爬过去把他或她的鞋子提起来,甩出去!

35.我爸在路上买了只鸭子,鸭脚是拿草绳捆住的,他顺手就要丢在后面车厢头,我说,不!我要抱到!一路上穿过很多小溪,只要一停车,我就抱着鸭子去游水,结果不小心一个跟头栽到水里去了,溪水瞬间就把我冲了出去。我爸听见哭声,一趟子射到十几米开外,在下游一把就把我抓起来了。鸭子却飞呱了,我一路上都在哭,我的鸭鸭,我的鸭鸭。

36.花园里的花都要干死了,天还不下雨!我爬上假山,把最顶头的喷头扭了个角度,细花花的水就洒过来了,我坐在花台上,看着我的五星花、鸡冠花、臭海棠笑眯了,后来干脆在花台上睡着了,一身透湿。

37.每次下雨,我都要问我妈:妈妈妈妈,下雨了那些叫化子住在哪儿喃?我妈说:你把他们领到屋头来嘛。

38.我不想走路非要我妈抱,我妈说:那你长脚来做啥子喃?我说,为了好看。

39.我妈工作忙,把我寄养在乡下婆婆屋头。她来看我,撩开黢黑的蚊帐,“嗡!”一声吓得她往后一退,以为捅了马蜂窝,结果是蚊子!我睡在里面黄瘦黑小,身上有一万个胞。她把我领回成都,但实在太忙,还是管不了我。后来外婆从打来信说,她来带我,我妈狠狠心就送我过去了。

40.于是,3岁的桑格格,被寄养在乡下。她的妈妈很久才去看她一次。

《城南旧事》剧照

41.妈妈走的时候,桑格格那种哭法令每一个人心碎,大地都倾斜了,舍身忘死地哭,彷佛她不是一个还有其他器官的人,她就是一张嚎叫的嘴、一双流泪的眼睛。

42.想来想去,我觉得这个世界很残酷,我必须自己爱护自己,我拍拍自己,乖啊,不哭了啊。然后,就从泥里面站起来了,我没有忘了妈妈,眼睛还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忧郁已经爬上我的眼睛:妈妈,你是什么?为什么我这么离不开你,你就离得开我呢?

43.外婆给我煮的稀饭,我不吃,她就说:你不吃,我拍扁你!我觉得这件事是很可能发生的,就端着我的小小的洋瓷碗,拼命地往嘴里舀。

44.慢慢地,我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我发现,无论什么地方,多么糟糕,住久了,都还过得去。至少,我知道,花生藏在哪里,柿饼吊在什么地方。这个家里还养着几只可爱的鸡,我经常挨着她们睡。

45.我妈妈一次都没有哭过,但是有一天她来。我很客气地端了一张小板凳请她坐,还从兜里掏了一颗脏兮兮的花生米递给她,然后就远远地站着,她要摸我我就一低头躲开。她要走了,我还是跟着,不过不再撕心裂肺地哭,就是一直跟着,那一次,她哭了,抱着我的头,哇哇哇。我却看着远远的田里有只小青蛙,呱呱呱。

46.我妈最后一次来乡下看我,我黑胖结实,拉着她的手就不放,嬉皮笑脸地说:谢谢!谢谢!要钱的手黑黢黢地摊在她面前。

47.我们住的地方挨着一条大马路,我妈在马路对面晒衣服,我一个浪头横穿马路冲过去,稀里糊涂不晓得咋就摔了一跤,一辆大货车“滋——嘎”就遮天幕地的停在我之上。我听见我妈和外婆在喊叫,但是睡在马路上很舒服,我一点儿也不着急,仰面躺着开始研究汽车零件。我看见外婆蹲下来喊我,她看见我眼睛珠子还在转就一把把我蒿了出来,我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等一哈!我的饼子还在下头——!

48.妈妈,你给我买村头王大爷的臭鸭蛋嘛!妈妈,我想吃块红糖!外婆,我要吃房梁上挂的柿饼!外婆,我要吃柜柜头放的牛肉!以上要求她们统统答应,我觉得出一盘车祸好划算喔。

49.同样是这条公路。有一个妇女,从村供销社出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娃娃已经在公路上被碾死了。她悲痛欲绝地呼天抢地:天哪~天呐~!这个不赔100元咋个得了嘛~!

50.后来据说赔了700元。

51.我虽然回到了成都,但己经和野人差不多。我妈带我上菜市,我顺手就在花生摊摊上抓人家的花生吃,还站在人家面前嚼得满嘴白浆,不够,又抓。我妈好说歹说终于把我塞进了幼儿园,第一天接我的时候她不敢去,让我爸去的,果然,幼儿园老师都要哭了,说,你们快把她接起走!她今天把班上每一个娃娃都打了!我爸尴尬的说,好好好,我这就接起走,人呢?老师指了指院子里,在树上。

52.在几个跟屁虫手心写个我的姓,然后宣布,你们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几个跟屁虫还把手心给别人看,神秘地说,看,我是桑格格的人。

53.幼儿园门口有个糖饼摊摊,我大嬢每次送我上幼儿园都会花一分钱给我买一个。我拿着糖饼兴冲冲地跑进幼儿园,大喊:我的人都站好——!排成一排,把舌头伸出来,我给每个人都舔一舔!

54.学着隔壁姐姐唱邓丽君,最后一句“把我的爱情还给我”时还模仿她把一条腿架倒另一条腿上面,结果因为腿又短又肥,从小板凳上栽了下去。

55.我妈要把我全托,给我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最后说,你可以把你的车车儿扛起去!我才无奈地点点头,知道这是无法扭转的现实。

56.结果才一天,还没到晚上我就受不了,自己骑起我的高级儿童自行车回来了,后头筐筐头还搭起所有的衣服玩具以及细软。我妈才狠心呦,夜都没让我过,把我连人带车又送回去了。

57.我妈说我是垃圾堆拣来的,我很伤感,总是去垃圾堆旁边站着,见了拣垃圾的就哭兮兮地问:请问,你是我爸爸吗?

58.住寄宿幼儿园,一个星期才能见我妈一回。星期四了,还有两天就可以见到妈妈了,我一定要送她一件礼物才行,送啥子才好呢?我发现枕巾花花绿绿煞是好看,睡觉的时候人家都睡得很香,我不睡,努力在为我妈准备礼物:抽上面的线,各种颜色都要抽一点儿。后来,老师发现了,很生气,我妈来接我的时候告了状,我妈也很生气,这个败家子娃娃!下次再不听话就不来接你了!

59.妈给我打了件毛衣,蓝色和紫色交叉的水波纹图案,胸前还吊两个一蓝一紫的毛球。在幼儿园睡觉,我就把毛球含在嘴里,醒来,球变得很重,一挤,滴滴答答都是口水。

60.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河南的阳光照耀着我们……为什么是河南的阳光呢?明明我们是在四川。

61.把小溪那个溪字放到田字格里是件多么辛苦的事情啊。

62.格格巫雄心勃勃地发誓要把蓝精灵煎一个、炸一个、炒一个、炖一个……可是没有哪一集看见格格巫真的吃过蓝精灵,他知道蓝精灵什么味道吗?

63.我狂热地喜爱动画片,搜刮着所有能在荧屏上看见的动画镜头。在实在没有正片子的时候,我会聚精会神地收看“医学天地”,里面有些讲解图片是动画的,比如输卵管堵塞啥子的。

64.做不出题,我就会模仿一休哥用一对食指在头顶画圈,同桌疑惑地问,这有用吗?我说,没用,人家剃了光头,我有头发。

65.小梅孃孃的男朋友看见我在写作业,上来表示关心,看了一眼:春天来了,柳树发芽了,小鸟在歌唱……他惊叹,这是你写的吗?!我摇摇头说,不是,我在抄课文。他“喔”了一声:怪不得,我还以为你可以写得这么美呢!我咬着牙怒目而视:刘安俊,你才管球的多!

66.城府很深,就是说,一个人,他们家有很大的院子。

67.北京在北边,南京在南边,西安在西边,上海在上边,厦门在下边,海南在海边,湖南在湖边,浙江在这边……但是东京为什么在日本呢?

68.这个世界上是有外星人的,在我们不注意的情况下,他们就在暗中观察我们,如果选中了,就会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把他带走。

69.为什么失恋就会痛苦啊?什么是痛苦啊?大概是刚刚喝完中药又摔一跤。

70.我和蒋小佳在院坝头耍,开始攀比:“我今天吃过药,而且没有哭。”“吃药算啥子嘛,我今天还打过针,也没有哭!”“那、那、那我今天开过刀!!”“我、我、我又吃药又打针又开刀!!!”

71.我模仿着各位明星的笔迹,在我们家楼道上签满了名,有翁美玲、有蔡国庆、有林青霞、有解小东、有温碧霞,还有毛泽东与鲁迅。走进这个楼道,就像走进了星光大道,可以从一楼看到顶楼,密密麻麻。

桑格格与余华

72.有人放了个屁,巨臭,我掩住鼻子向四周望了望,哪个放的屁?坐在前面的李颖一脸正气的说,是我。我窃笑:放了屁你还好意思说。她正色到:我勇于承认,你不应该笑话我,然后就把头转回去了。我呆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心里觉得李颖很高大,我很渺小。

73.爱屋及乌,就是,爱一个人,不仅要爱他的屋子,还爱爱他的乌鸦。

74.暑假在阿坝州我二舅舅那儿耍。傍晚大人下班了,其中一个小朋友的爸爸带了个稀奇古怪的皮球回来,拿菜刀把皮球花开了,花成一牙牙的,里头是红颜色的,好多水水。他爸人之好,招呼我们小朋友都来尝一哈。我捧起这牙皮球,突然觉得这一刻对我来说是个重要的时刻:我是个小小的人,这个世界是个大大的世界,将有多少我不知道和没有尝试过的事物会第一次进入我的生活啊!比如,手上的这牙皮球,第一次吃西瓜。

75.我不敢过吊桥,二舅舅他们单位的一场坝坝电影在江对面演。要开场了,我急得在桥边上打旋,二舅舅也等得不耐烦了就自己走了。我看人都要走完了,把心一横:过!一会儿,有个人找到我二舅舅说:咳!老何,你快去看一哈你侄女啊~,在桥上爬啊~,飞夺泸定桥啊~!

坝坝电影

76.眼保健操有一节是不是叫“揉拼音穴”?

77.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中国和外国。

78.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好人和坏人。

79.我们家的高压锅不晓得咋个飞到隔壁院坝头了,落在地上“哐当当”一声巨响,全院坝的人都往楼底下冲,以为是地震前的预兆,个个赫得脸青面黑。

80.我妈在煮稀饭,我就在她下面拱来拱去地说,嗯~不嘛~我要吃冰糕,要吃冰糕!结果我妈手没有端稳,一锅稀饭一哈扣在我身上,这哈惨了,皮都脱了一层!整个夏天,因为我有伤,害怕伤口感染,冰糕随便吃。

81.我对小朋友炫耀,把伤腿在他们面前一摆:看到没得,这块肉是熟了的!

82.结婚就是和一个男的坐一桌吃饭,然后一直看着他吃,吃啊吃天天吃,一直吃到老。

83.衣带渐宽终不悔,就是不为脱衣服后悔。

84.老师说,请某某同学讲一下和平鸽可以用来做什么啊?我说,

可以用来蒸起来吃。

85.把动物饼干带到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好好欣赏一番再逐一品尝,

一定要从动物的尾巴吃起,先吃脑壳它会痛。

《神奇马戏团之动物饼干》剧照

86.整个暑假都被关在家中,我只有一天到晚从我们家阳台上爬出去,抱到下水管往下嗦,去二楼找刘东,再爬回五楼找邓佳。整个夏天,你都可以看见一个娃娃,像一个壁虎儿一样,在一栋五层的红砖宿舍楼的立面上,爬上爬下。

87.邓佳说:下午两点半来找我耍。我两点半去了,她家里木门开着,只关了扇防盗门透风,她睡在挨门边的竹床上,呼呼呼。我大声喊:邓佳!她完全没有反应,我又喊:邓佳!!她继续呼呼呼,我毛了,扯起喉咙:邓佳——!!!呼呼呼…… 我只有从我家四楼阳台爬出去,顺到下水管爬到五楼,进了她家,走过去揪她,使劲揪!她还是没得反应,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有扯起一个耳光打过去,这哈,她醒了,一醒就哇哇哇的哭,哭了半天,看是我,懵懵懂懂的说:两点半啦?

88.我发现还有一个办法,不用爬墙:悄悄留把钥匙,等我妈走了,就喊邓佳下来或者刘东上来,把钥匙从门缝头塞出去,就可以打开了。我妈差不多要下班回家了,再让他们把我反锁起来。但有一次,邓佳和刘东可能不在,我在阳台上把喉咙管都要喊破了,就是没人来!我急中生智,大喊:有没有人来给我开哈门?!——我可以给她吃……吃鸽子蛋!终于有个娃娃在下面和我洽谈,他说:我要吃三个!我说好!

89.我从我爸鸽子笼头摸了三个鸽子蛋,放在开水瓶头,一会儿就熟了,就倒出来递给了他,然后我像放野马一样耍了一下午。最后,事情是这样结束的:有人开但是没有人反锁,我妈发现了,没收了我的钥匙,打了我一顿;鸽子笼我打开了但是没有关严,我爸发现了,还少了三个“金眼”下的蛋,又打了我一顿,狠狠的一顿,打得我半死,最后还是我妈来救的我,方式是和我爸对打。

90.最后,还是只有爬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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