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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收集者

喷灌

诚实的水滴

在阳光下,表达着自己

虞美人、月季、鸢尾花

和宇宙同时,向外扩张

吸收着水滴

这太阳的汗珠

太阳也在扩张

它的光,就像花蕊

轻轻敲落在植株的头上

每一粒在冰雪中冷冻过的种子

都知道它广漠的恩德

阳光下的五月,水滴在扩张

像海洋一样又大又圆的水珠

抛散后分裂又聚拢在草丛的芽上

鸢尾花

你所感受到的喜悦,就像美丽的鸢尾花

曾照射在清晨意识的水滴中

春天的樟树林,阳光通过树叶斜照过来

可惜你当时未曾与她说话

当她像蜘蛛一样在林中踱步

窗前的风可以挤出水来

把秘密记在日记里,也不会像鸢尾一样开放

秘密和花朵之间,隔着一个西方传教士

每一朵在夏日黄昏前开放的花

都有一串在炎热中丧失活性的基因

后来你会多次想起,那往中心去逐渐变淡的样子

被浅黄色的蜜点染,仿佛曾经认真记录的东西

都在历史的底层获得形体

在能挤出水一样干净的黎明

阳光斜射入你意识的树丛

黄金收集者

被遗忘的总是金子

掉在墙壁裂开的缝隙中

逼仄的街区,没有人可以淘出其中的秘密

也忘记最初的开发者怎样凿开石头

那时,监控尚未覆盖神州

丢失的东西沉入湖水深处

北方的猛犸象,南方的犀牛、中原的鹿

短期内距离成为石油很远

只有鱼的骨头,像水草一样漂在果冻般的湖上

塑料瓶、垃圾袋、洗手液

把湖水变成沥青状的液体

楼群外的挖掘机,正捣毁楚怀王的酣梦

填平之后的湖成为一个广场

女神从水泥中上升,变成雕塑上的形象

洪水来时掉在路上的金子

也被重新收集起来

她在时代中被腐蚀的金缕玉衣

留在手臂潮湿的铜绿上

我在楼下买了一块面包

我在楼下买了一块面包

像毕加索笔下饱满的乳房

尝起来很甜

麦芽糖已经分解在车轮碾过的平原

一只只乳房像神州的群山

把那些天子和奴隶埋葬在眼前

欲望是否也在逼仄的空气中变形

在贫民窟,仿佛我们的GDP

也离某种课本上的规模经济相去甚远?

到处都是它开发失误的样子

古老面包拥挤在吊袜带的期货市场上

我们不会被允许成为课本上的数据

缄默中听到接舆歌唱

时代的野兽被神秘人牵着往前方的雾中走去

我在楼下买了一块面包

像毕加索笔下饱满的乳房

是否诗人也有青春期?

我和祖国共享周期相同的一个

到南方去,到南方去

太阳像一个火球

照射在南方的山脉和小站

还有一些地方比南方更远

石榴和荔枝永不会成熟

雨水和花朵盛开于无人的果园

我在南方的子宫中

在可被催红的果园的边缘

和屈原分享同样的一个

湘南的蜜橘,像太阳又像雨水

诗人所歌颂的乳房已经枯朽

只有那尚未成熟的橘子

在南方村庄的雨夜摇晃

我梦境中的南方仍在成长

像水滴一样圆的乳房

在彻夜的雨水中扩大

树林中的蘑菇像野兽一样生长

集聚了十几个世纪的能量

生长在子宫的边缘

蘑菇也成为南方的乳房

仿佛被一只巨手所举起

水珠中的乳房尤其透亮

诗人所歌颂的乳房已经枯朽

只有那尚未成熟的橘子

在南方村庄的雨夜摇晃

玉米地中的格瓦拉

绿色的玉米地、丝瓜架和南瓜藤蔓

我送去了一卷手纸

给格瓦拉

当然,并非在枪决或精神失常之前

而是一个自称为格瓦拉的人

哪一个喜欢蜜蜂和风信子的人

不曾相信一个重名?

他所带来的信任和希望

就像天堂在麦地四周扩张

格瓦拉,像一罐蜜

倾注我的头直至脚踝

而我所驯养的蜜蜂不曾繁衍

想想父亲是如何在山岩间捕获了它们

但是又像云霞一样飞走

野生的格瓦拉,来到我家做客

分享着同样来自南美的烤玉米和当季土豆

吃得那么认真,像一个矿工

亚细亚山中的格瓦拉,仿佛是五湖四海注定迷失的一个

在拉肚子的疟疾中,主席写着照天烧的诗

农民燃起清明的白色纸张

拉肚子的格瓦拉,钻进了山地中的青纱帐

在雨雾的山中打斑鸠

我知道它们不会被作为珍禽保护

冬天的斑鸠,像酒一样生活在自己的羽毛中

枫树林中,我听到它们两千年前的尖叫

抬头间,弹弓的石头从天上掉落

会唱歌的斑鸠,已经在雪中冻成了疯子

像上了发条的机械鸟

没日没夜的叫着

也不惧怕路过的鹰隼和猎人

被季节拔掉了毛,在剩下的生命中抖动自己的翅膀的斑鸠

还有更深的森林和黑暗尚未飞入

也会成为地球泥土的一只斑鸠

恰巧生活在三分之一的陆地上

我们的枪筒在地窖和铁窗中生锈

又被清洗干净,上好了桐油

传说不曾到达的地方

生活着人们不知道名字的斑鸠

终将和人死在一块

在太阳系的引力漩涡中

夜风

风,在夜晚扑棱着翅膀

敲碎银河天青色的壳

颤颤巍巍地

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上

风这只鸟,来到人世就已经很高

它没有听到伐木的声音

正掩盖年轮中的琴声

耳朵中的风

在娘胎里呼出自己的第一口气

即使在睡梦中,它仍然可以听到广播的刻录

不会被柔软的亚热带的水银之夜冻住

在农民的记忆中,像酒浇灌进自己的耳朵

啄木鸟的风在木头中灌制唱片

那些噪音像电视中经常出现的雪花

是否有特定的风,只在猎人的头上刮过?

我不曾看到村庄的头发变白

我不曾看到村庄的头发变白

即使被麦花染成蜂蜜的村庄

也会在旷古的风中淹没自己

到头来只有稻草人的空袖子,颗粒无收

时高时低,我们生活在风不会消逝的世界

是呜咽也是叹息,不会被什么流水带走

被竹林听过几十年的风,开过唯一的花

白色的蕊就像我们先人的传说一样低垂

可是之后就是死去,因此它的开放没有重量

每人采摘一朵,别在少女的头上

我不曾看到村庄的头发变白

茂密的竹花,一夜间就被北风吹走

惦记

贫穷的人只有蚊子,血还有些价值

只是它的出售,不会在我们的档案之中

贫穷的人想到疯子,缚鸡之力也没有

在想象的园子养了一笼鸡

阳台上是葵花、朝颜花、马蛇草

贫穷的人只有蚊子,离开了父亲和土地

在水泥中长出不会生长第二代的种子

无处播撒自己的精液

在花园中埋掉剩下的羽毛和笔

想象它会生出一片竹林

我们是兄弟

我们是兄弟,当从远处看时

我们追逐女人就像车轮追逐低处

也不会被生产无用的避孕套所利用

当你在地底下敲击石头,希望从中挖出黑色的煤

那时,我的被窝也储满冰块

几乎和皇家冰窖一样多

我们用身体捂着冰,不使它们融化

那是在冬天,蟑螂匍匐在看不见的壁纸中

我怀中捂着冰块进入梦乡,这时

掘煤的人成为我的兄弟

也不会被生产无用的棉絮利用

因为你知道不会穿上其中任何一片

尽管冬天的雪,会盖在所有的人身上

厚薄都一样,我们是兄弟

大地上的球,从东滚到西

我们已经建立了自己的祖国

似乎没有付出任何相称的汗水

但也不是偷生

屏幕内,正步踢踏

尽管你设想,自己脚下的土地何时成为广场

我们的祖国正年轻

尽管你的爷爷,在世纪的早期诞生

已经孤苦伶仃

在乡下的草棚中呼吸祖国春天剩下的养分

大多数人的后裔都活了下来

直到智利和坦桑尼亚的铁路

跨过你家乡的山麓

遥远地可以在松林尽头看到

黑兄弟们在车厢上兴奋地呼叫

祖国已经把砖块运往了东非大裂谷

梦中的砖块也覆盖在你的脚下

和长城的砖一样牢固

用小麦、高粱和牲畜的血混合制成

加上昆仑山的泥土

大地上的球,从东滚到西

扬子江的巨人

写着,写着,写着漫长岁月的诗

而不造成任何困难

就像深山的源头活水

流淌成了扬子江

是否下游的人都是巨人

吞饮着大量的江水?

而不造成任何困难

源头的你,一瓢一瓢地啜饮着山泉

从竹笕中流出,到山脚的盆地

看到颜回孤独地走在陋巷

口袋中的石头和你一样多

井水旁的孩童,永远身体透明

骨头像水中的虾米一样轻

而不造成任何苦难

需要等待,五号字体

在你年岁的累积中

变成秤砣,随洪水向下游滚去

在峡湾和大坝中不会被停住

成为巨鲸一样的象形文字

落到太平洋的最深处

一座成长中的岛屿,不会是困难

年轻祖国的仪式

人与人进入梦乡

你可爱的姐姐,奶完孩子就去休息

还要给年轻的祖国输送乳汁

母亲清理完土地

让它干净地像广场一样

以便领袖举行盛大的节日

气球在广场升起的时候

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能看到

天空的光亮就像豆萁点燃的篝火

庆祝的气球穿透天河

成为村庄最美的亮光

落在默想神话故事的母亲的窗前

只是向下

你的爱,只会更多一些

在适当的时候会更凶猛

就像土地生长稗草和猛禽

轮子的你运输着一切

只是向下而不返还的事物

还是会有一些时候

你想起午后的蜀葵和罂粟

如何自然地种植

就像诗一样生长

进化出的叶子,举世无双

只是向上,而不返还的事物

桑葚

桑葚最美

尤其当你的嘴唇刚到十岁

十岁的嘴唇禁止亲吻

却不会把所有的蜜留给蜜蜂

但是还有梨子的树

花朵铺开四月的乡野

不会拒绝你的采摘

一朵两朵,不妨碍一个村庄硕果累累

梨花最美,不妨碍你的嘴唇

向沉醉的果农逃税

竹林里的枣树会有绿色的花

也只刚到而立之年

还可以结出三十年的果子

红彤彤的山楂树,啊终于

排满了季节,在夜晚也像太阳照耀

一串串街区,上天不会妨碍徐娘半老的配饰

冬天,腊梅映照着花岗岩下的清泉

不会有人阻止你爱一位老妇的眼睛

在白雪的头上献一颗神圣的吻

看看你能融化的事物,始终是奇迹

未完成的矿脉

你的命运混合在祖国的矿物上

开采总是不及时,因为没有工业的推动

殖民时期的诗人

优先站在太平洋的甲板上

遥望着亚洲最深处的陆地

白雪像旗帜一样

你和母亲在山中数着被反射的星星

直到它们掉落下来

那也是在亿万年后,甲板被拆卸

只有劳动者的黑手帕,像维罗妮卡的面纱一样保存

我们挖掘完地球的矿脉

已经在太空里留下了太多的洞

火星成为一个废弃的基地

在剩余的没有文字的工厂中

轰隆地转动着机器,吸附满地的石灰

给我的姐姐

我给绝望的姐姐送去一个花篮

里面装着最新鲜的百合

她已经没有时间收下

告诉我说,母亲那里有一千朵花的种子

数数你曾丢失的东西

潮湿

蛛网凝结在USB接孔

能被侵蚀的东西

正在慢慢变少

诗人已经没有时间去做更多想做的事

在长江游泳的时候

你也感到仿佛被一只硕大的水蜘蛛缚住

蜘蛛结网,把文字中的横竖撇捺捆住

只有一颗木头心脏在疲乏地跳动

没有节奏,更多的网结在一棵树的绿叶上

你核酸中的潮气已经被铭刻

将要生出一群湿漉漉的孩子

能被侵蚀的事物正在变少

但也许,也许会有一次彻底的遗失

我们的地球

楼下的擦鞋匠

开锁的工人

在公共阳台晾晒内裤和纸尿布的少妇

埋在地下的莲花的种子

就像所有的事物

活在地球的地幔上

皮肤上的徒劳的搬运工

总有一天,会把地球变成规则的圆形

橄榄树

洗,洗掉身上的泥

直到像一棵橄榄树

在基督曾经存活的地方

驻扎茂密的秦皇的士兵

橄榄树上的油橄榄

比任何时候都更富饶

瘪瘪的肚子

不会被任何事物填满

就这样

什么也不用清洗

身体干干净净的

像辉煌而透明的纸

只是刻写着祖先的功绩

橄榄树,在雨水中生长

每天拔高一寸

不会比任何的植物更低

小偷在水中洗手

小偷在水中洗手

就化解了鱼类灭绝的消息

仿佛只要有小偷存在

就会把好的事物带来

最终热寂的湖面上

再也不允许偷窃的存在

简单

我希望能写得简单一些

语言再简单一些,让美惠三女神

可以自如地跟上来

否则就是她们把我落下

不只是语言,把可以收集的事物

装在不同的框子里

槐花放在装槐花的框子里,看起来很简单

绿色的,刚在苦水中捞过

母亲的手,简单地触摸过春天

春天跟在她的身后

人也更简单,槐花落在周围

不必把消息刻在骨头或烘烤过的竹片上

普通的人也能看到

就像任何的收获都是金灿灿的

不需要任何修饰

谁都懂得,晒干的槐花在苦水中捞过

新的诗歌

简单的语言就是拉丁文

尽管不像拉丁语古老

一种新的文字在切片中诞生

它的每一个笔划都被盐水泡过

你在显微镜下能够看到的虫子

就像我希望写出的新诗

不会锁在柜子里

不会在深夜偷偷歌颂

被蟑螂咬破?同样不会

我的诗中不会留下任何气味

写出来的一切就像青草

蔓延在春天的土地上

2021.5.13-202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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