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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沟古村游记

后沟古村游记

李文芳

风灌入车窗,一坛接着一坛。

深深的吮吸这不请自来的绿色陈酿,沁心入脾,清冽甘甜,一路狂饮,心旷神怡。

近半小时的车程,我们一家四口顺利抵达目的地——后沟古村。买票口邂逅白塔文学社的杨老师,顿感造物于人竟如此体贴!

结伴上山,没多远便到了观音堂。据史料记载,明代天启年间,这里已经是一座“年代替远,不知深浅”的古刹。

门口有一株千年古柏,苍翠挺拔,参天入云。它用主干枝脉架构着天与地,形成独具风格的树的思索。绿,是它的胸襟。任何一只找不到地方哭泣的毛毛虫,都可以在他身上免费留宿,直至羽化成蝶。

正殿,佛身斑驳的菩萨,慈眉善目,面容安详。依然以不倦不懈的手,日夜垂念那迷了津渡的众生。

我停伫,问讯。观他那不曾阖过的眼,觉念他是这古村,这世间唯一的清醒者。而此时,看我,只不过是一个愚昧的路人,迢迢赶来,只为领这份垂怜之恩。

迎坡而上,是一处处依山而建的农家小院,小院古朴有致,各具洞天,至今尚有后人在此安居乐业。虽然每一处小院门口都有官方的景点简介,但探身而入后依然会惊喜连连。一幅幅鲜活自然的农家生活图景相继映入眼帘:

有的小院儿里,一家老少围着矮桌,在檐下就食着粗茶淡饭;有的小院儿里,老农顶着烈日,在庭院里莳瓜弄苗;还有的小院里,迟起的新妇蓬松着隔夜的乱发,浣洗晾晒着寻常布衣,任游客在他们的眼底自在穿行。

他们就那样宠辱不惊地接纳着一个个吞吐尘嚣的不速之客穿庭过院,怡然自得地纵容着一双双左顾右盼的好奇之眼,从头顶看到脚跟。他们是那样热情——有问必答,又是那样识趣——不问亦不扰。任由你无缘而来,扬长而去。而且把他们多少岁月才淬炼出的欢声笑语,白白地抖落给你。如此这般,怎能不吃惊,受宠,欢喜?

同行的杨君健步如飞,我和先生拖着俩赘手的油瓶儿舍命追随,才把山上错落有致的大庭小院,书页般逐页翻遍。只见他时而仰观俯察,时而对话农家,时而简略浏览,时而精心句读。走走停停,若有所思,若有所悟,活脱脱一位渐入化境的行吟诗人。又像是把自己浓缩成一行精致的诗句,挥毫泼墨在这千年古村的龙脉之上。

行至山腰。端庄威严的仪门院和三面环山一处绝壁的吊桥院,令我们久久驻足,流连忘返。俯视山下,谷静林深,群山如抱。斜对面的观音堂,地势高耸,仙气缭绕。眼底的古村青砖灰瓦,流脊飞檐,一派静穆。远远望去,古村如新生的婴孩,在菩萨的臂弯里恬恬安睡,淡淡清喜。

杨君说,要是能在仪门院里醒来,再在门口奢侈地虚度一个清早的光阴,也就此生无憾了。我想说,若是恰遇雨夜,无论是在仪门院里细数檐下雨滴坠石的清响,还是在吊桥院里卧听盛怒的狂风暴雨对无辜绝壁的一夜拷问毒打,都将是此生难再的绝美体验。

行至山巅,有观景台几处。伸颈探头,一一试过,效果远不及山腰的仪门。感觉不到群山的拥抱,反倒像一个个半大的毛头小子杵在眼前,惹人心烦意乱。

此处人迹罕至,荒草丛生。令人惊喜的是,我们老家俗称“茶马儿”的野花儿竟也耽溺于此。你瞧!这里一丛,那里一簇。它们无不脖颈纤细,婷婷而立,倾吐芳华,洁白无瑕。我和先生禁不住,把夹道相遇的每一朵小花,及时采下,收入囊中。欢愉地像诗经时代的年轻男女,在最荒废的角落,采撷到小小的美好。

缓步行至家祠。入内环视,我惊诧于家祠内壁的亮堂和宁谧。画像上的张氏先祖,心有慈悲,不怒自威。我跪坐蒲团,双手合十。竟听到他们无声地向我传授“子嗣兴旺、永昌永宁”的心法秘籍。

我虽不是张氏后人,但“八唯两为”的祖训也铭记于心。多么奢望这扇门这把锁,能把我身不由己的江湖肉身囚于此,让灵魂有足够的时间去汲取家祠四壁上丰沛的清涟,濯洗心上久积的蒙尘污垢。

千百年来,世代耕读的张氏农夫们在古村的天地和庭院里厮磨出的智慧,我也要一一咀嚼,掌灯刻在自己的骨头上,变成不可磨灭的甲骨文。身死之后,子孙们依然能够清晰可见。

下坡的路很弯曲,像极了人的一生。也多次因好奇去别的院落驻足,大多门扉双掩,青苔暗绿,人际杳渺,寂寂无声。

路旁不知名的荆棘丛摇曳着一树的火红。草地年轻,绿的很天真,山峦老迈,绿的圆熟。它们谦虚地与蓝天白云共同分配着空间,形成我眼中的三层起伏。房前屋后,随处可见的百年古树,凉荫如盖。我们一行五人,围石桌石凳而坐,感觉都已走入夏日的框,如一张人物照,永远成为古村心情的一部分。

午饭,我们选中了知青院里的土窑洞。环境清幽,干净利落,勤劳的农家种了满满一园子瓜果蔬菜。菜爽口又划算,俩犬子爬了一天的山,又累又饿,好一顿狼吞虎咽。饱食之后,他们又在土炕上尽情的嬉闹了一中午,临走时,只见枕头啦,被单儿啦,一片狼藉,惨不忍睹。热情的掌柜非但没有微词一二,还硬生生附赠现摘的黄瓜两根,甚是感激!

从知青院出来,沿谷底大路继续前行。除了旧址上新建的文昌阁多少有点儿意思外,其他院落,老屋破败闲置,红蓝彩钢瓦不伦不类,大煞风景。于是径直走到龙门神泉。

虽然龙门河早已没了昔日风光,但龙门泉还活着,汩汩而淌。泉下是一口活潭,潭底卵石清晰可见。

游人不多,犬子野健,像树上的果子般坚硬。他们浑身散发着野劲儿,生命的热度达到沸点,足以把一潭天水煮绿。

泉水流咽,好似一组音符,高低不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闭眼细细聆听水的耳语,前尘往事竟在潭水柔和的韵歌里一一清晰:

堡子院里的顽劣女童,日日来龙门河里戏水,捞鱼,抓蝌蚪;作坊院里的烧火丫头,每日准时来泉边淘米,洗菜,汲水,饮毛驴;仪门院里尊贵的大小姐,每次来龙门庙祭拜,都会远远地凝神谛听,随心所欲地把潭水的旋律,由七字律改成五言绝,短诗衬字填成词……

或许是孟婆的汤碗,让我再也无法忆起,她们为人妻为人母后,还需要编织怎样繁复的五伦纲常,还需要耗费多大的心力才能擦亮“一灯如豆“的室家幸福。从来只尝过婚姻的甜,所以无法想象她们的苦。

时间的声音于我是如此清脆亲切,如一段童话。

“叮咚,叮咚咚,叮咚咚叮……”

我把前尘的重量全都托给那潭底大大小小的卵石,自己才从历历幻缘里抽身。

回过神来,俯身就着一潭清泉,以手为瓢,开怀畅饮。

一掬解渴!

二掬涤垢!

三掬忘前尘!

四掬敬余生!

真想择一处巨石躺下,山树、野石、深潭,全都来陪。等天光暗下来,仰观天象,俯阅人事,星子依稀赴约,逐一开光点睛。在月下做一个寂寥的人,守夜的人,醉时露宿、醒时忘归的人……

“……该回家了。”先生遥唤,宛若天籁。

“下世我来这古村,当国学先生,你去家祠掌灯可好?” 归途中,试探先生。

迟迟未应。

忍不住再次细细打量他。剑眉隐于鞘,双目判然如明珠,不轻易出语的唇,此刻圆满。

李文芳,太阳谷诗社会员,太谷师范白塔文学社编辑。痴迷汉字,醉心诗文,执笔行走在三尺讲台万里河山间,力求用笔尖向生活虔诚致意,度过有文字陪伴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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