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我一直拙于家务,对买房造屋之类的大事,更是外行。以前在湖北老家,住的是报社的房改屋,下海后干脆卖掉了。到了深圳,也想过要买一个房子,但总嫌价高。那时候韩寒在博客上说“马上会跌,跌破一千”,也就一直等着,可越等越高,更不能买了。再后来阴差阳错,跑到苏州,有两个颇具眼光的朋友撺掇我和他们一起买房,我心想看房不行,看人还是可以的——他们看中的房子,准没错。于是终于在吴江的中房颐园购得一屋,安顿下来。
未曾想这中房颐园的院落,竟会那么美,美得出乎预料。我去过吴江的很多小区,就院里的绿化景观而言,没有哪一家可堪比肩。以前朋友从外地来,我带他们先看古镇,后来看村庄,现在则带他们看小区,范围越来越小。我可不是偷懒,而是觉得江南水乡的那些元素,这园子里差不多都有。朋友们看了,也都不失望,还赞叹说,你这就是个公园啊。
小园其实也不小,住了将近两千户人家,还不显拥挤,空旷地很多。那些彩砖铺就的小径,像一群群顽皮的孩子,在花草树木间乱串,东奔西跑,曲里拐弯,把个院子弄得像个迷宫。我儿子从新加坡回来后,有个朋友来访,他下楼去接,回头却找不到家了,又让我去接。前不久一对夫妇来吴江,我们在外面喝了点酒回来,有点晕乎,在院子里逛着逛着,居然搞不清方向了,加之朋友夫人体弱,不肯多走路,我于是很惭愧,连声道歉。朋友宽慰说,没事,只要小区不走错,房子总能找到的。
院子里有很多花草,我借助手机上的“形色”软件,认识了不少。红花檵木做成矮矮的藩篱,一路铺过去,像一匹匹厚实的锦缎。柳叶槭红得更夸张,很嫩很鲜的那种,感觉要红出血来,红出心肝来。紫荆花是另一种深一点的红,树上全是花朵,成堆成簇地聚集树干和树枝上,一片叶子都没有,像是人工粘上去的。那小溪坡壁上的迎春花,瀑布一般泻下,金黄璀璨,像一幅挂着的油画,在参加美展。
春夏花事繁盛,秋冬也不消歇,此花谢了,彼花接力,一年四季,斑斓若曦。蓝花草开在秋天,在园子南边一个土丘周围,浅蓝中染一点红晕,围成一圈。自然想起胡适的《兰花草》,感觉这些美丽的姐妹们环绕着多情的学人,说你不是遗憾没看到我们么?现在让你走不出我们温柔的包围。而在另一些地方,桂花香了,菊花黄了,美女樱来赶集了。冬天来后,梅花便唱主角,山茶花却有点不甘,说我也同样傲视寒风冷雨,笑对雪压霜欺,诗人们怎么就独钟梅花呢。
鲜花照眼,自然更引人注目,其实院子里更多的是碧草、绿叶与翠枝。有些叶片上洒了金粉,有些镶了金边,有些染了胭脂,有些枝头上挂着黄橙橙的果实,但绿一直是主色调。小园还有很多高高低低的树,高大如香樟、银杏、朴树和榉树,都已经把手臂伸入四楼人家的门窗了。当然少不了小桥流水,水榭长椅,喷泉游鱼,野猫出没,鸟鸣蝉噪,健身游乐场地。面积最大的是一块起伏如高尔夫球场的草地,那是孩童和狗狗们嬉戏的乐园,他们在那里叼飞盘,放风筝。
我几乎每天独自一人,在小园里漫步或者静坐。有时和石楠叶握握手,有时与海桐树谈谈心,有时逗逗婴儿车上的婴儿,有时默对一池止水,抹平心海潮汐。在浮翠流丹中,在红飞翠舞里,人淡如菊,心简如素,把纷纷扰扰的世界,关在门外;让花遮柳隐的园林,隔断视听。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客居江南,浮生一梦,直到一声断喝,醒聩震聋:“做核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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