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戏与流派】载歌载舞的程派早期名剧《红拂传》

程砚秋《红拂传》

王吟秋、赵世璞《红拂传》“趟马”

新艳秋《红拂传》“云帚舞”

《红拂传》一名《风尘三侠》，取材于唐人杜光庭的《虬髯客传》。这个剧本出自罗瘿公先生的手笔。

《红拂传》于民国十二年三月十日在华乐园白天首演。这时候程砚秋与王又宸合组和声社，王唱大轴的时候多，首演当日天大轴王又宸《双狮图》，压轴李春来《武文华》，程的新戏《红拂传》码列倒第三，他饰红拂，郭仲衡的李靖，侯喜瑞的虬髯公。剧情是唐初风尘三侠故事，取材于唐人杜光庭的传奇小说《虬髯客传》。这是程先生的代表作之一，是一出好戏。程派幽怨、凄婉胜，但此剧却别具一格，既爽气，且英气。此剧为今日舞台所罕见。

援引申报时评说：艳秋饰红拂女，先后共出场七次，第一次为此剧之第三场，系独坐暗叹，此场所唱为《慢板》二黄。是晚第一台又分赠红拂唱词之印张，记者按句索音，益觉有味。三场唱词中，有句“对春光不由人芳心撩乱”，最为动听。加以艳秋温文袅娜之做工，益能使观者精神焕发。是晚楼上下之外国观客，约有十余人。若辈虽不谙京剧之妙处，但艳秋歌时，咸呈欣悦之色。第四场为歌舞，故表情较第三场尤难。且每一动作，辄问户词句之用意，如“一双双蝴蝶舞阶前，耳旁又听新莺啭，好一似珠喉一串圆，半空中又见游丝百转”等句，发音之妙，不仅在婉转高低，和谐合拍，而妙在一句有一句之做作，如唱至“游丝百转”之“转”字，飞步盘旋，衣带尽举，音仿佛随之而转，如是者可二分钟，而艳秋之神色音调，仍不稍变。又有一难能可贵之事，即在场歌唱时，不屡进饮。于此可想见艳秋歌喉之圆润矣。第五场盗令改装所唱数段《散板》，亦极圆妙。至第七场为行路宿店。此场艳秋与郭仲衡对唱。艳秋共唱三长句，惟每句唱毕，又接唱生唱一句之前三字，其接音之妙，细味之，似与梅兰芳相仿佛。此场最末之唱词为“寻一所好宿店好驻征程”，系郭仲衡所唱。该台所发唱词中，谓旦唱，恐系印错。综观此剧，艳秋为之生色者居多数，而又以“行路宿店”及“舞剑送别”二场为尤佳。

剧中三个主角：程扮“红拂女”，本是隋炀帝下面的权奸杨素的侍婢，手持“红拂”，故名。“虬髯客”，侯喜瑞扮演，潇洒而有侠气；李靖，张春彦扮演，着白色“箭衣”，英武而又稳重。三人搭配十分得当。

戏中有红拂女和李靖在奔赴太原途中在一旅舍邂逅虬髯客一幕，如小说所述：“……张氏（红拂女）以发长委地，立梳床前。公（李靖）方刷马。忽有一人，中形，赤髯而虬，乘蹇驴而来，投革囊于炉前，取枕欹卧，看张梳头。公怒甚，未决，犹刷马。张熟视其面，一手握发，一手映身摇示公，令勿怒。急急梳头毕，敛衽前问其姓……”短短几句，把人物表情、动作，写得何其生动！

程砚秋等三人演这一场形神兼备：三人的几个“亮相”，姿式极美，像一组传神的美术塑像；几分钟的戏演活了小说中那段生动的描述。接下来，三人再上路，“跑圆场”，行话叫“编辫子”，按阿拉伯字码“8”字形穿插着跑，所以又俗称“跑8字”。这种圆场为旧剧中所固有，如“回荆州”里的孙尚香、刘备、赵云就是这样跑的。但是由于剧情富有传奇性，尤其是一个手持红拂，一个箭衣佩剑，一个虬髯红披，跑起来疾如流云，自然满台生风。方才的“亮相”是一静，随后的“圆场”是一动，都称得上一个“美”字。

特别是侯喜瑞扮演的“虬髯客”，“帅”得很。因想如今“十净九裘”，千人一面，再找侯喜瑞那样举手投足干净利索，唱念带沙音的净角，不大容易了。前几年纪念侯氏百岁诞辰，特意安排了几场侯派戏，电视直播所见，差之何止千里！侯没有“录像”和“录音”，已成绝响矣。

程剧中不少有文学意趣，如“荒山泪”之缘于《檀弓》的“苛政猛于虎”，“春闺梦”之缘于陈陶的“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等，是大家都知道的。至于如今演遍大江南北的“锁麟囊”的根子则见于焦循的《剧说》。现在学程者日众，音韵，吐字，行腔，都可学得几分；“圆场”、“水袖”功夫也可形似。但学程还需“内功”。不知后继者是否也像程砚秋那样看重文化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