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门诊来了一位43岁的中年女性,因患胃癌而需开腹探查。术后即觉体内一股洪荒之力伴着液态物质蔓延至股间不能自制,随时随地有似蛋花汤样物质自肛门流出。同时有气喘、乏力,纳差,伴轻微咳嗽。患者身体仿佛被掏空,欲用力忍住下行之便则上见咳嗽,欲用力止咳却继续腹泻无度,苦不堪言。但看那舌,质淡而苔白腻,边有齿痕,脉浮取细数,重按无力。描述病情中,患者流露出苦不欲生之貌。
望闻问切之后,老师出方:
前胡10g 茯苓20g 桔梗10g 荆芥10g 防风10g 藿香20g
白蔻10g 法夏10g 陈皮5g 生晒参2g 白术15g 酒川芎3g
4剂,每日一剂
四日后,患者复诊:患者高兴之余自诉一剂药后,大便次数即明显减少,且自我可以稍微控制,虽仍泄但较前减轻。患者为此大受鼓舞,3剂药后即泻止咳消,恢复如术前,而继续其他治疗。再服3剂而泄泻全止,苔退。
医案评按:
在分析此病案之前,先为大家讲一个故事。这故事的主人公号称:西昌老人。
在很久以前,有位乡绅姓周名信用,虽年逾古稀,但周老爷平素注重自我调护,身体健朗的狠。话说这周老爷,在这年秋天不慎患病,症状比上医案所述更加严重,遍请名医而无效。转眼间就到了冬天,周老爷下泄不仅不止且面目浮肿,肌肤黯黑。这时候,恰逢喻昌路过,冥冥中安排了周老爷与喻昌的邂逅。
且说喻昌按脉后,但觉指间沉数有力。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继而捋着胡须会心一笑,说了一句“此乃阳邪陷入于阴之症也。”然后就让周老爷坐在椅子上,然后用厚被子围住自己,将火放在椅子下方,然后将布条做成鹅蛋样殿定肛门。将人参败毒散(具体用药可以参阅《医门法律》)熬好后,热服,多次频服。谈话间只见周老爷皮肤渐渐变润,然后继续热服的同时努力忍便。当天夜里只下泻两次,以后改用补中益气汤,不久即痊愈。
在《寓意草》里,喻昌记载了这则案子,并且说“盖内陷之邪,欲提之使从表出,不以急流挽舟之法,其趋下之势,何所底哉……故凡遇阳邪陷入阴分,如久虐、久痢、久热等症,当识此意,使其缓缓从内透出表外,方为合法。”
此即后世所谓之“逆流挽舟”之法。
术中邪气袭人,入侵于肠府,加之患者正虚体质,肠府之表卫阳气无法固密,邪气随之下陷影响到肠府的泌清别浊功能,同时手术亦加剧患者脾虚的本质。脾虚失运,湿浊停留,肠府泌清别浊功能失调,故见腹泻无度,纳差等表现。脾虚失运,湿浊停聚,故见苔白腻、边有齿痕之像。脾胃为后天之本,“一有此身,必资谷气”,脾虚失运,运化水谷功能减退,气机升降失调故见气喘、乏力。脾散精于肺以资肺之宣降,今脾虚散精不及,肺气郁而不宣,故见轻微咳嗽。纵观本案,是在脾虚失运,水湿停聚基础上,感受风邪导致肠府泌清别浊功能失职,肺气郁而不宣。因此,治疗上应当散风邪兼以益气健脾。
故用荆芥、防风散其邪气、桔梗升提下陷之风邪,茯苓、白术、生晒参以健脾扶正,同时助荆芥、防风升提之功。法夏、陈皮、藿香、白蔻辛泄、芳化其湿浊,前胡、桔梗复其郁滞之肺气。气行则湿行,补而不走则呆滞,故用川芎一味以理血中之气。本方以败毒散为基本法,而奏驱邪健脾止泻之效。也即李中梓所谓“升提、燥脾、疏利”治泄之法的体现。
一、临床治疗疾病,不能仅仅着眼于病邪,更要兼顾其体质。因为药物发挥的最终作用是引导脏腑功能恢复正常,只有脏腑功能正常,才能风、湿去而泄止。所以临床面对问题,不能一味地强调“见症拆症”,切忌见泄收涩,盲目运用收涩药物,反而加重病情。应该用整体、恒动观念把握疾病的发展演变,同时要注意病邪性质与患者体质的综合情况。如此患者,癌块存在多为正虚邪实,手术损伤更是耗损正气。如果不辨证不从整体上分析,一味的强调正虚,而用“补益、收涩”之法,那么邪气稽留,表卫闭塞,邪气越闭越深,症状或可一定程度改善,但日积月累,终将暴发更严重的问题。
二、临床分析疾病不能用“单病因”思路来完全归纳整个病机,而是应该用“多病因”思路来统领整个病机发展演变。此案不能简单得把泄泻归咎于风邪或者脾虚,是脾虚、风邪、湿邪相互作用的共同结果。因此在治疗上,就要用针对病因的多个组合,以期达到辨证论治的最终目的。
三、临床中泄泻疾病的形成往往是多病因引起的复杂病理演变。不能只根据《伤寒论》中的描述而固守“禹余粮赤石脂丸”、“桃花汤”、“承气汤”、“葛根芩连汤”等法。而应该用“整体”、“动态”的思路分析其根本病机。逆流挽舟之法,常常用于因为种种原因造成的邪气由“表”及“里”所造成的疾病。不单独用于泄泻、下痢等疾病。我们掌握逆流挽舟,需要体会的是提邪外出的方法,而不是具体的方药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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