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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师周仲瑛教授的治学之道
吾幼年家贫,体质薄弱,乡医技穷,险遭绝命,遂发奋学医。86年得入中医学堂,历经5年寒窗苦读,豪气英发,自负“天下已无不可治之病”,然验之临床,困惑颇多,书本之言,百难览一,获效甚殊,久之挫失信心,中西并投,沽名钓誉,始晓“天下无可治之病”,不知路在何方?

然幼年困厄,时绕心头,病患之痛,时灼已心,又传闻周仲瑛先生屡起沉疴,活人无数,遂再立志,忘却名利,效“程门立雪”,终获先生恩典,得侍诊学习之机。随师四载,先生言传身教,倾囊相授,收获最多。先生对歧黄医术涉猎之深博令我等门生难以望其项背,先生不责我等愚顽,以临床实践基础,不断点拨释疑,如今终有登堂入室之感,对中医学术之博大、高明、精深,方真正领悟,倍添我等振兴中医之信心。

或有好学者问曰:周仲瑛先生能成当今中医巨擘,苍生大医,其因何耶?吾以为有三:

一是躬身实践的治学方法。实践是检验真理之唯一标准,先生十分重视临床实践,常对我等门生训诫要重视临床,不能死抱书本,走教条主义,书本所言仅是基础知识,不能作为临床指南,照抄照搬。认为中医学几千年来之所以历久不衰,深受广大患者所钟爱,最根本的一点在于临床的有效性,故一切工作应围绕提高临床疗效而展开。上世纪70年代末,流行性出血热肆虐整个欧亚大陆,我国又是发病最多、流行最严重的国家之一,全国除青海省外,无一幸免。在当年举国恐慌、人人为之色变的情况下,周仲瑛教授心怀救死扶伤之职责,临危不惧,勇挑重担,毅然深入东海、高淳等多个疫区,不畏疾病对自身的传染,直面病人,仔细观察每一位患者的发病过程,探索中医中药治疗的有效突破口。通过对上千例出血热患者的治疗摸索,针对该病不同病期及主症特点,制定相应的治法和系列专方,挽救了很多重危病患。特别是对死亡率最高的出血热少尿期急性肾衰病人,通过采用泻下通瘀、滋阴利水方药,使病死率降为4%,明显优于西医对照组的22%,为应用中医中药早日控制出血热的流行进行了富有成效地探索,该项研究1988年获国家卫生部科技进步一等奖,并被送往前苏联代表我国出血热中医治疗最高水平进行国际交流,同时被国家科委和国家经贸部选入1979~198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重大科技成果项目。

如今先生虽已年届耄耋,仍坚持每周6次门诊,雨雪天气也从不间断。偶因外出公干,也必争取尽快赶回,不顾疲劳,准时到达诊室。由于求医者过多,每每误了午餐时间,但先生对病人从不敷衍了事,耐心收集四诊资料,认真看好每一个病人。实践出真知,先生能成为当今中医巨擘,我想与其长期坚持临床实践有重要关系。一切有志于振兴中医的同仁当于此有悟,躬身实践研究,提高临床疗效,务实求真,切忽纸上谈兵。

二是实事求是的治学态度。先生治学严谨,淡泊名利,一心研究歧黄之道,因此能不为世风所影响,坚持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先生临床病历必如实记录病人真实四诊情况,复诊时如实记录服药后的临床效果,好亦录之,不好亦录之,决不虚假,歪曲事实。对我等门生也严格要求,所撰写论文、心得体会、个案小结强调必须是临床真实病案,有体会则写,无体会也不勉强凑数。因此本论文所录100余则病案,俱是先生门诊之真实病人,无一例虚假臆造。先生曾训诫曰:“臆造杜撰,不但浪费精力、时间,不能提高自己学识水平,而且还误导别人,其过大矣!”先生之治学态度值得我们永远学习。

三是精益求精的治学精神。先生重视实践,但又不停留于实践阶段,擅于从实践中总结新理论、新观点,在理论上发明创造颇多。古人云:“术则行极一时,道则流芳千古。”“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因此凡先生之门生,无不叹服从先生处之所学并非几个经验方、特效药而已,而是一整套灵活的临床辨证方法。如先生认为消渴不止于阴虚燥热,还每多湿热、瘀热,而成“三热论”,验之临床,效验如响。先生认为瘀热相搏不止于外感热病,内伤杂病亦每多见,如瘀热发黄、瘀热血溢、瘀热水结、瘀热阻窍等而构成了“瘀热论”,我尝试将其清热凉血之法用于治疗痤疮、慢性荨麻疹、皮肤瘙痒等疾病,无不效若桴鼓。先生还创痰瘀同源学说,运用化痰祛瘀法治疗疑难杂症,屡起沉疴,令人叹服。先生更创“癌毒“学说,主张癌毒是肿瘤发生、发展、加重的根本原因,强调运用消癌攻邪法治疗肿瘤,祛邪即所以扶正,疗效明显,癌友奔走相告,求诊者日众。

子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吾99年得入先生门下,03年学成毕业,然先生于我仍然关怀有加,诲教不断,故能学有继进,实此生之万幸矣。

中国文化部去年公布了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名单,其中中国中医科学院申报的“中医诊法”项目,一位是广州中医药大学的邓铁涛教授,一位便是我的恩师---南京中医药大学周仲瑛教授。吾有幸师出名门,总思不负恩师教诲,光耀师门,然愈进愈觉天智之愚钝,学识之短浅,唯幸收集、整理了一批随师侍诊医案,并得同门诸师兄弟之合力而著成《周仲瑛医案赏析》一书,权作为恩师八十华诞之献礼,更期能带给研习中医而正处于茫途者一丝阳光,照亮征程,则吾师之学术思想愈能得以发扬光大,吾师之精湛医术将能惠及更多痛楚患者,如斯则宿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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