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动作，背叛你的心思，他就是要画出这一时刻。
“我学习很好，家人都希望我至少学个建筑什么的‘正常’行业。所以当时进入美院附中还是自己坚持了一下的。”
幸亏薛若哲拒绝了“正常”，这让我们的谈话变得有趣。“做一个大青苹果，还是一个小红苹果？”更有意思的是，我们的话题还从苹果的种类开始。
有时是西装，有时又仅仅是件纯棉T恤，梳着和艺术家完全不着边的发型，虽然已经在国内外举办过多次画展，可眼前的薛若哲，还像是个兼职艺术家的学生，一张笑呵呵的脸，他似乎更愿意以一副吸收学习的姿态来应付外界的种种影响，但这样的姿态却丝毫不影响他对自己画笔的确信。
“大青苹果一直在生长，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成熟，但是有基本的体积在那里，有长得很大的可能；而小红苹果已经很成熟了，便再无长大的可能。”这是薛若哲对于苹果的观点，他用这个观点来向我说明在美院附中那段时期的学习经历，对于没有定式的基础学习，薛若哲很受用。当然，他也明确地说，对于一个绘画的艺术家来讲，成熟的过程特别重要，而且非常的耗时。而薛若哲并不惧怕这让大部分人殚精竭虑的损耗。
《凯旋V2》
155×180cm 布面油画 2016
《眼罩》
50x60cm 布面油画 2015
《啊！》
110x110 cm 布面油画 2013
《蜡烛》
30x30 cm 布面油画 2014
《无题》
50×60cm 布面油画 2016
《冷光》
50×60cm 布面油画 2016
很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薛若哲习惯性地用比喻来解释某一个阶段的自己：“大学早期的创作，我是在现实主义的手法下，关注当代生活，再加上一些材料上的实验。”对于在央美期间早期的创作，他很特别地将其定义为“无目的的闲逛”。不过，彼时的“闲逛”现在看来却路径清晰，由自己熟悉的角落，蔓延至当下的生活，不去给材料画法设限，尝试更多的可能。央美的毕业作品《模拟人生》对薛若哲而言就是一场实验，相比于明确地主题来说，这次创作，形式上的探索更多一些。
《模拟人生》
130x180cm 布面油画 2012
《模拟人生》
130x180 cm 布面油画 2012
《模拟人生-读》
100x100 cm 布面油画 2013
“我在模拟人生那一组里面探索的是虚拟与现实的关系，把现实生活中的人物，人物关系代入游戏世界中。创作过程也是比较重要的，我先画草图，再根据草图在游戏中创造一个同样的场景，包括我和我当时女朋友的形象，再在画布上将这场景写生下来：用绘画这种低科技去戏仿高科技。”听得出来，这种试图打破常规，用有点怪异的数码风格去把虚拟的形象与真实的形象进行混合来创造荒诞的做法，多年后仍能让薛若哲兴奋。
从美院附中，到央美学习，再到留学英国，婚姻顺利，我猜测着薛若哲理应一切顺遂。但他却并不认同。“看履历是看不出来都经历了什么的。我遇到的困难多数来自于我自身，我是危机感比较强的人，每走一步都觉得困难重重。”
艺术家的“困难重重”是让人期待的，尤其来自于自身的焦虑，那些折磨都寓意成长。至少，在薛若哲这里，这种想法有所印证。“在国外读研究生一年级那会儿，《模拟人生》也画了一组了，但我发现自己好像始终都在一个层次探讨问题，我暂停了这个系列，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所以我就干脆停下来，暂时不画油画了。接着做了一批版画，有三张背影，和一套作为艺术家书的铜版画。”
《模拟人生-失眠》
30x40cm 布面油画 2014
《模拟人生-友谊在增加》
130x100cm 布面油画 2014
从版画重回油画，薛若哲的作品变得完全不同。背影、复制、微动作，成了我们从他画中找到的最多元素。同时，人物肖像不见脸，同一角色的不断复制，某一局部的微小不同，也成了薛若哲作品中的三个迷。而薛若哲很清楚自己的谜底，从他那里，我们得到了一一确切的解释。
“肖像对我来说是某一个具体的性格，和心理状态的描绘，和画不画脸没有太多关系，也许一只手，一个微妙的小动作就够了。”超现实主义的风格在薛若哲这里用来放大人物的微动作，或是身体之间的微关系。局部的感知代替具象的刻画出现，由想象共同填充完成的性格与心理，成了薛若哲画中的一股特殊力量。而同一角色的不断复制，是薛若哲有意营造的两个并行空间——人的现实空间与心理空间。现实与心理，二者的微小差异，造成人的处境尴尬或紧张，这让薛若哲的画面有了故事性。“我比较关注现实中的心理紧张感。我自己是心理活动多过外在表现的人，可能因为这个，我对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微小但又充满心理张力的动作，或人之间的身体关系感兴趣。”
《被取消的风景》
250x200cm 布面油画 2015
《持续的观看》
200x250cm 布面油画 2015
《电梯》
200x138cm 布面油画 2015
《两个盖》
111x81cm 布面油画 2015
《两位来访者》
130x180cm 布面油画 2014
《下一步》
145x190cm 布面油画 2015
如果说国内的学习让薛若哲有了大青苹果的体积，那么国外留学的经验就让薛若哲有了“红”的确信。“在国内上学时，我时时刻刻处在一个自我怀疑的状态，这并非完全不好，只是没有确信就缺少了作为艺术家决断的勇气。”眼下的薛若哲，还在继续创作和实验，他也更明白清楚，自己的笔尖将会触碰到哪里。
正午文化：有受到家里人的影响吗？最初接触绘画领域，画的是什么类型的画？
薛若哲：最早是家人把我送入画班，作为兴趣爱好来学的。学着学着便喜欢上了这个，家里没有从事艺术行业的，我学习很好，家人都希望我至少学个建筑什么的”正常”行业，所以当时进入美院附中还是自己坚持了一下的。画的内容就是常见的基本训练内容，石膏啊，静物啊之类的。
正午文化：您的早期油画创作，更倾向于表现什么样的主题？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样的契机，产生新的想法并开始有所转变？
薛若哲：很早期的创作，更像是无目的的闲逛，探索，但回过头来看， 有些作品和现在的作品是有关系的，比如《白画林》。学校只能教给一个人技术，方法，并不能教给学生如何去创造艺术，像是一个温床，提供了必要的条件，但长出来的是玫瑰花还是向日葵，不是学校能决定的。我大学早期的创作，是在现实主义的的手法下，关注当代生活，再加上一些材料上的实验。转变可能是在我大二上了展望老师的创作选修课之后，像是打开了一扇窗，我对当代艺术开始感兴趣，开始做一些油画作为一种材料和观念结合的实验。之后便有了《模拟人生》。
《白画林》
160x140cm 布面油画 2014
正午文化：媒介或形式对你来说有着怎样地位？
薛若哲：媒介和形式对我来讲非常重要，人们在看不同的媒介时的心理期许，关注的方向上是不一样的。绘画是我的主要媒介，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观看世界的方式。
正午文化：您的很多画中，常会出现两个或两个以上相似的人物形象，相似但又不同，您想通过这样的画面设置，表达一个什么样的主题？近期的创作，又有什么新的方向吗？
薛若哲：通过这样的设定我想创作出一种心理空间，生长于现实但又有别于现实存在的空间。从画面的细小变化，传达出一种微妙的心理紧张感。我想，这是我一直探索的方向。可能在下一组画中，我会加入我对画与画之间关系的思考。
《18度灰的抵抗》
120×100cm 布面油画 2016
《被透视缩短的悬崖》
200×250cm 布面油画 2017
《50p》
108×167cm 布面油画 2016
《她和她的顾问在私室里密探》
200×180cm 布面油画
正午文化：您的画中经常会涉及到现实中人的心理，平时在生活中你会怎样去观察和思考？如何寻找灵感，如何进行构思？
薛若哲：我会观察生活中人的状态，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有时画速写，有时拿手机拍下，更多时候来不及拿出家伙，会用眼睛记下来，回去再画草图。另外，在与模特的互动中，本身也会获得很多灵感。我觉得灵感应该就是来自于这样不断的做事吧！
正午文化：您的画目前为止，有几个阶段？每个阶段的主题和画法有着什么样的特点？目前有没有您最满意或是比较满意的一组作品？为什么？
薛若哲：大致可以分为两组，一组是本科毕业到研究生前半段的“模拟人生”，第二阶段是持续至今的。画法上两个阶段看起来差别很大，其实是有共通之处的，都是在精确描绘的同时保持一定的绘画性。目前更喜欢现在做的事情，符合我在当下的状态。
《两个大气压》
50x60cm 布面油画 2015
《另一面墙》
90x110cm 布面油画 2014
《一条无死角的黄裙》
布面油画 2015
《左撇子》
120x100cm 布面油画 2015
《1,2》《1(1),2(2) 》
50×80cm×2 布面油画 2017
正午文化：央美毕业后，为什么选择去了伦敦留学？您觉得这几年的留学对您个人对于艺术的理解，注入了怎样新的想法？
薛若哲：当时也是觉得国内待得太久了，想出去换换空气。我认为还是蛮重要的，知道了别人干过什么，做得怎么样。之前接受的教育有一点问题，就是老师永远在告诉你有什么毛病，时时刻刻处在一个自我怀疑的状态，这并非完全不好，只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大多数只是好学生，缺少了作为艺术家的决断的勇气。到了英国，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东西，也坚定了对于绘画的信心，这个应该是最大的收获。
正午文化：在伦敦时期，您的生活学习状态是怎样的？对于那段时光，您回忆起来感觉怎么样？
薛若哲：在伦敦还蛮充实的，我们上届有几个学霸，每天工作到学校12点保安来赶人，有时同学在外面有开幕，也会参加完之后回来画。我受此“感召”，每天也在工作室泡着。闲时出去看展，背包旅行，结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挺开心的。
《无题》
18x26cm 纸面木炭 2014
《一滩水 》
18x26cm 纸面木炭 2014
《无题》
18x26cm 纸面木炭 2014
正午文化：您比较喜欢的艺术家有哪些，他们对你有怎样的影响？
薛若哲：我比较喜欢德加和虞世南，他们对我在美学上有很重要的影响。最喜欢的比较近的艺术家应该是Cy Twombly。
正午文化：您和您的妻子，都是艺术家，她是从事哪方面创作的？你们的日常生活和创作状态是怎样的？对于艺术领域，你们是否有过矛盾，或者会互相影响吗？
薛若哲：她也是画家，探索的方向是心理性的风景。我们工作室在一起， 但是是完全隔开的两个空间，我们也“串门”，但是工作上互不干扰。我觉得我们从事的领域，所受的教育太不相同了，应该没有互相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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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薛若哲
1987年生于江苏徐州，
2015年毕业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绘画系，
201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第三工作室，
现工作于北京。
出品人│王波
主编│刘爱萍
首席执行│穆霖 首席记者│张爽
编辑│王小轩 高原 李晨璐 田小摔
视觉总监│杜放 视频监制│李小姣 设计│刘垚 李心彧
◎本文由正午文化原创，图片由受访者提供，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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