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制作 曹欣宇、解说 穆暮、插画 杜子腾
这次我们不谈情爱了，来谈谈生死
你怕死吗？如果你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尴尬，那我换个问法：你害怕别人死吗？别着急给出答案，先看一看渡边淳一的小说《众神的晚霞》。
故事讲述的是主人公村中，因为医学实验的突发意外，导致自己不得不从东京辞职，一个人到小镇的私人医院工作。可以想象一个小镇，来了一个大城市的医生，是什么样的场景，无数的病人闻讯而来。但是奇怪的是，这些来找他看病的患者接二连三的死去。
渡边淳一作为中国读者比较熟悉的日本作家，他的作品兼具了纯文学和通俗文学的双重特点，被称为“中间文学”的代表人。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以爱情为主题的，比如《失乐园》，所以也被成为“情爱大师”。然而在《众神的晚霞》中，爱情被放在了第二位，关于生与死的探讨，是更多人期待《众神的晚霞》这部作品的原因。主人公被设定为医生这个敏感的职业。毕竟渡边淳一本身就是医学生出身，也在医院从事过外科医生的职业，弃医从文再回归医生的主视角，让这部作品的代入感强了不少。
书中一共有三组主要病患。如果单看书名，或许很难理解《众神的晚霞》跟村中以及这三组病号有什么联系。随书附赠的书签上面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还在呼吸，你却当做我已经死了”。听上去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表达什么人性的冷漠这种话题。但这恰恰是渡边淳一想表达的话题的对立面。
40多岁的千代因为血栓瘫痪在床两年，他的老公放弃工作24小时陪护。阪田太太癌细胞扩散每天疼痛难忍。先天性脆骨病的男孩明朗，虽然5年前手术成功，但是随后承受的则是持续不断的治疗和痛苦。其实跟世界上其他疾病比起来，这三个人的病早已不足为奇。但越是普遍的疾病，越能表现出“安乐死”和“尊严死”的意义。在对这三位的治疗过程中，村中不止一次的提到了“安乐死”。划重点：“安乐死”才是这本小说想要表达意义的真正的载体。“安乐死”的本质究竟是致死还是安乐？是解救还是谋杀？这个问题足够人们喝上一壶了。
村中在书中作为一名医生，他看到的不仅仅是病人的病情，更多的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个人间炼狱一样的病房。千代的丈夫经常晚上无故失踪，坐在病床边看黄色刊物，自己的女儿怀孕了都被人指认是他干的。这一家人面对贫困以及外人的指责，生活几乎是毫无希望。阪田的丈夫请求医生加大麻药计量，就算知道这样会让阪田夫人更快离开人世，但是只要能缓解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痛苦，就连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什么时候死去。明朗的父母离异，正是因为孩子的病痛，如果当年手术的时候稍微多打一点麻药，孩子就死在病床上了，至少要比现在这样承担着永远不可能治愈的疾病，每天遭受折磨，连正常生活都难以维持要好的多。
在痛苦的活和痛快的死之间，村中选择了后者，他选择帮助千代的丈夫隐瞒谋杀的罪行；给阪田加大了药量，虽然一次之多注射一点，却是暗暗的参与了对阪田夫人的死亡宣判。作为一名医生，他悄无声息的参与了两场“安乐死”的计划。而导致村中做出这样决定的契机，还要追溯到5年前。在5年前，明朗的手术台上，因为一念之差让村中完成了那场本应失败的手术，“医生要救人”这句话是真理。“医生也要懂得杀人”，这才是情理。究竟应该选择真理还是遵从情理？在这个安乐死还没有被认可的社会里，也许医生才是真正的“死亡药剂”。村中说他做这些只是出于一名医生的理智，虽然有时可能太过悲观。
然而最扎心的，还是村中在探望明朗后的对话。文中给的解释是这样的：“那是我们生而为人太难以启齿的柔弱。”村中问明朗的母亲有没有盼望明朗死去，母亲是这样回答的：“没有。”又走了两三步后，她开口说：“说实话，当时确实有那么想过，但那只是活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生病也好，残疾也好，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再怎么想东想西也改变不了什么，那是从一开始就定好的命。人能做的，就只有守着命活下去。”这似乎是在告诉我们，让明朗活下去的是命运，而不是医生。这与孩子如今铺满阳光的房间、努力学习生活基本技能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比照。
到这里才终于有点感触，为什么书名会是《众神的晚霞》。人们往往赋予医生这种救死扶伤的职业以神性，而晚霞则代表了生命的终点。一切光辉都被湮没在日落的燃烧之下，黯然失色。“一切的语言、争论、私享都欠缺了精彩，失去了意义。”同时也暗示着医生在看尽充满生与死的人间炼狱后的释然，因此也会有文末的感慨：“现在我明白了，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证、接受这一点。”在这种感慨中夹杂的是神性的悲哀，以及旁观者的无奈。
全书的最后，村中对明朗说了句：“再见了，多多保重，好好活着。”这其实是表示村中已经解开了心结，生与死的思考被本质上改变了。但是这种“命运决定人的生与死”的观点，是多么荒唐，人一边在想尽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一边在臆想命运不能被更改。这难道不是人性里最大的矛盾吗？现在再来看看最初的问题，你害怕别人死吗？这个问题当然要看你所站的角度，你是陌生人呢？你是死者亲人呢？你是医生呢？安乐死这三个字究竟应不应该被打上引号？这个问题或许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众神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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