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微刊
陪伴你 天荒地老
冲出狼群(小小说)
文 | 曹伟
五十五年前，腊月。
父亲送老姑到家已是中午了。在老姑家吃过午饭，执意要回。姑夫说：“最近江湾雪大，草甸子野狼多，最好明天走”。父亲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老挂钟说：“不用担心，马爬犁快，赶在天黑前可以到家。”
这时，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好指向下午两点。
父亲系好腰带，戴上狗皮帽子和一幅毛绒绒的手套，握着一只精致的小马鞭，赶着马爬犁上路了。
枣红马抖擞精神，不时的打着响鼻，小跑着，脖子下面的铃铛，发出“叮、咚”的响声。老姑家的屯外是一片茂密的柳条丛，里面夹杂着芦苇。
枣红马行进的速度很快，两边的芦苇，柳树不断的闪过身后。走出了茂盛的柳条丛，眼前来到了视野开阔的大草原。
走过雪地的人都知道，障碍物少的地方，由于不窝风，所以积雪很薄。然而，这种地方风却很大，凛冽的西南风裹着飞雪，打在脸上，像针扎的一样难受。父亲整理一下头上的帽子，把脸尽可能的全都捂上。有时父亲会跟在爬犁后面跑一阵，不然的话，会冻坏的。
这里的三九天，平均气温都在零下三十几度。父亲的帽子上，挂满了白花花的霜。他不停的吆喝着枣红马加快脚步。这时，太阳被西面的大山挡住了，天色暗了许多。冽风恣意的卷起积雪，漫天抛撒，耳边风声“嗖、嗖”掠过。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地，父亲感觉到了孤独和寒冷。
静寂的草原，在夜色降临的前夕，到处都笼罩银白色，呼呼的西南风时而卷起一浪一浪的雪花，飘向远方。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低沉的野兽的叫声。旷野，显得深邃而神秘。 突然，枣红马昂着头，发出一声异常的嘶叫，四蹄刨着雪，脖颈上的鬃毛直唰唰的竖起来，脖子上的铜铃“叮咚、叮咚”的响个不停，显得十分烦躁。凭经验，父亲马上意识到：糟糕，附近大概是有野狼！
父亲瞄了一眼四周，不远处，在稍显朦胧的初夜，父亲看到，星星点点的贼光在移动着，简直就像传说中的鬼火！原来，狼眼睛晚上可以借助夜色里其他物体的反射，发出蓝绿色的光。
说时迟，那时快，父亲飞身上了爬犁，挥动着手中的马鞭，“啪、啪！”的马鞭声响彻在空旷的原野，马儿早就知道了一切，就等主人下令了，只见它，长啸一声，竖起前蹄，纵身向着前方全力飞奔。身后面扬起一团团的雪雾。
后面，头狼拉着长音嚎叫着，划破静寂，凄厉的声音在旷野回荡着，群狼也跟着头狼嚎叫着，叫声越来越大，令人毛骨悚然。
父亲俯卧在爬犁上，借着微浅的朦胧，发现左右和前方，在离他不倒四十米处，蓝绿相间一眨一眨的贼光，不停的闪烁着。一只，两只，三只……狼群的队伍在不断的扩大，此时，趴在爬犁上的父亲，直觉得脖子后面冒着凉风，头发发炸，他不停的大声地吆喝着“驾！驾！”，只见枣红马，张开四蹄，向正前方猛冲！
这时，群狼分东西两路，向中间快速包围，包围圈在缩小，围堵的阵形不断变换着。蓝光绿光，到处都是，狼群奔跑的速度很快，情况十分危急，这可是父亲平生第一次遇到的凶险，突然，“咔嚓”一声，两股马套从爬犁腿上拉断了，父亲被惯性甩出去了。
原来，爬犁的两个前腿卡在两个塔头根上了。爬犁上的东西洒落一地。说来也怪，枣红马竟然停了下来，父亲见状，一骨碌爬了起来，纵身上马，随手卸掉马脖子上的夹板，顺势向狼群砸了过去。一手挥舞着马鞭，一手抓住缰绳，大喝一声“驾！”，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枣红马昂起头咆哮一声，像离弦的箭飞奔起来。前头两条负责堵截的野狼，被红了眼的枣红马腾起的四蹄，踩踏着，父亲的马鞭在空中“啪、啪”山响，偶尔马鞭打在狼身上。平时看似文静的枣红马，一点不乏野性，此时，它游刃于狼群之中，左突右闯。
此时，马鞭声，马的嘶叫声，野狼的嚎叫声交织在一起。惨烈的激战，终于以枣红马的奋力突围，和父亲的英勇无畏，占据了上风，狼群的第一次围堵被冲垮了。
突出重围的父亲，伏在马背上继续向前狂奔！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身后腾起团团飞雪，父亲拍了拍马背，意思是说：好样的！干的漂亮！
就在这时，后面的头狼再次发飙，像疯了一样，率领着狼群又冲了上来，一只红了眼的野狼，一口咬住了枣红马的后腿不放，枣红马一个趔趄，慢下来了，父亲用力拍打着马头，声嘶力竭大呼“驾！驾”！扭过身，用力的抽打后面死缠不放的那只狼。
此时，父亲已经全然不顾生死，他心里明白，只有抓紧时间摆脱，冲出去重围，才有生存的机会！
他抖动着缰绳，握在手里的马鞭，在发力，“啪、啪”！清脆的马鞭声，回荡在上空，枣红马儿伸开腰，竭尽全力，踢开了头狼，只听得“嗷……”的一声惨叫。大概是受到了马蹄的重创和马鞭的抽打，头狼在雪地里打着滚。
朦胧的草原上，成了马儿与群狼之间的跑场，身后溅起的雪团，形成了一道又一道飞雪雾带。狼群的第二次进攻再次被瓦解了，父亲趴在马背上，大喊“快，前面是鱼窝棚”！枣红马似乎听懂了父亲说的话，长啸一声，直奔鱼窝棚方向飞驰。狼群被远远的甩开了。
借着月色，发现，鱼窝棚已经模模糊糊的出现在视野里。回过头看看狼群，蓝绿相间的贼光还在远处闪烁，看来，狼群并没有放弃追赶。真是“恶心不改多兽性，伺机施威逮羔羊”啊。好在鱼窝棚很快就到了。
父亲翻身下马，敲开了房门。
鱼窝棚的主人，郭老，六十多岁年纪，身心健朗，狭义心肠，长年与山水为伴，以鱼猎为生。父亲曾经在这里买过鱼，老人家也认识父亲。说明情况后，老人家说：“快去房东抱几捆干柴，点着”！父亲麻利地抱回几大捆柴草，划了根火柴，毛草很快就燃烧起来了。
郭老急冲冲的进屋，拿出一支单筒“洋炮”，熟练地压上一颗子弹，向着狼群方向“砰！”的开了一枪，随后又是一枪。
这时，熊熊的大火，点亮了夜空，狼群站在远处，不敢贸然出击了。野狼生来就怕火光和鞭炮声。看着渐渐散去的狼群，两个人回到屋里，老人家说：“怎么样？吓坏了吧”？这两天来了不少野狼，晚上经常可以听到狼的嚎叫声”。这会儿，父亲惊魂未定，若有所思，半晌才说：“是啊，后怕”，“没事了，等着，我给你烧水。”，“你还会骑马”？“会，小时候经常去草原放马，平时，我也喜欢骑马”。一会儿，水烧开了。“来，喝点水，压压惊”。父亲接过水碗：“要不是有您老帮我，后果不堪设想啊”。“啊，不用客气，以后注意就是” 。
父亲平复了一下情绪。起身，到外面给枣红马喂些茅草。然后，深情的摸了摸马儿潮湿的头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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