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磊
我老家的村子里,有位老妇人,总共生了五个女儿。大女儿叫小改,顾名思义,下一胎要“改一下”,生儿子。到二女儿的时候,就叫“招弟”,意思是要这丫头招个弟弟来。不料第三胎还是女孩儿,当爷爷的一怒之下,给取了个名字叫做“斑鸠”。再往后的两位,就是“鹁鸽”和“山喳子”,两只小鸟叽叽喳喳一路下来了。——生五妮的那一天,产妇呼天抢地,绝望非常。这,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传统的观念,儿子弄璋,女儿弄瓦。我的一位中学老师跟我们说,璋是一种美玉,瓦是泥块儿,这是古人的偏见,现在人们不再相信这些东西,儿子金贵,女儿也一样。后来才知道,老师的说法不大准确,弄瓦的瓦,其实是陶制的纺锤,古代纺织用的工具,并非盖房的瓦片。
弄璋和弄瓦,是大家都熟知的典故。《诗经·小雅·斯干》中有诗句说:“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生了男娃,就给他玉璋玩,生了女娃呢,就给她一个纺锤,这似乎还说得过去。但为什么有“寝床”“寝地”的区别呢?高亨先生在《诗经今注》中说,“周代住室不设床,地上铺席,人寝在席上,所以养女儿也寝在地上。因为重视男孩,所以养男孩寝在特设的床上。”——生男生女不一样,此种观念原来在那么早以前就已经存在了,这大概也是当时男女不平等的一种体现吧。我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经常有走街串巷唱“瞎腔”的,操着胡琴的瞎子坐在露天地下,咿咿呀呀地说唱武松斗杀西门庆的故事,他还说,宋代的时候一把白菜叶子就换一个媳妇……不知这是真的,还是唱“瞎腔”的信口开河,但总之让女权主义者听了会很不高兴。
《镜花缘》第六十二回里,有个“瓦窑”的段子。多九公说,“据说卞府有七位小姐,孟府有八位小姐。因生的小姐过多,所以卞、孟两位夫人,都被称作‘瓦窑’。”据说,苏辙的夫人生了第二个女儿,为了从老朋友手里弄几个贺喜的钱,他邀请刘骥赴宴。没想到,刘骥那家伙喝多了,当场作了一首题为《弄瓦》的诗:“去岁相邀因弄瓦,今年弄瓦又相邀。弄去弄来还弄瓦,令正莫非一瓦窑?”——令正,是当时对对方妻子的敬称。刘骥如此调侃,不知道苏辙作何感想,苏夫人有没有跑出来揪着刘骥的胡子发怒? 我想,那大概会有的。
如今讲究男女平等,我老师当年说的“儿子金贵,女儿也一样”,也早已成为人们的共识了吧?无论是“弄璋之喜”,还是“弄瓦之喜”,都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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