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常熟钱谦益墓、柳如是墓

 常熟虞山钱谦益墓、柳如是墓
  

  钱谦益的名字，我是在阅读郑祖安、蒋明宏主编的《徐霞客与山水文化》一书时知道的。该书第二篇第六节介绍徐霞客一生结交的朋友，其中有钱谦益。文中写到“钱谦益，号牧斋，江苏常熟人，与江阴相邻，是当时负有盛名的学者，徐霞客是经人介绍与之结识的。徐霞客与之年龄相仿，与之结识，一是出于对他学识的钦佩，也是对他在与魏忠贤集团斗争中的品节表示敬佩。霞客在游恒山后曾顺路（北京）拜访过钱谦益。在西南远游时曾将《溯江纪源》寄给钱，受其赞赏。徐霞客去世后，钱谦益称《游记》为‘世间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不当令泯灭不传’，并将它推荐给当时全国最大的刻书家毛晋刊印，另嘱徐仲昭（霞客族叔）‘刻游记书’以传后世。”后来钱谦益还撰写了一篇《徐霞客传》。这样一位人物，自然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次重游常熟便将寻访钱谦益墓列入了计划，但只知其墓在虞山拂水岩下，拂水岩在哪里却并不知道。但事有凑巧，就在我们参观过翁同和纪念馆前去寻找“翁氏新阡”时，时云彬眼快，在山南路左边看到了钱谦益墓的指示牌，相隔50多米又看到了柳如是墓的指示牌。用得着一句旧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钱谦墓坐北朝南，建在公路边一片树林内。一条二三米宽、用小石子铺设的便道通向墓园前端。墓园中轴线前端立有一块石碑，正面刻的是“江苏省文物保护单

位：钱谦益墓”。背面刻的是钱谦益生平简介：钱谦益（1582—1664）字受生，号牧斋，晚号东涧老人。明万历进士，官至礼部侍郞，南明时任礼部尚书。后降清，充《明史》副总裁。为明末清初著名文学家、藏书家。墓处虞山拂水岩下，原有地面建筑已毁。2004年是墓与柳如是墓合并为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钱谦益墓、柳如是墓”。石碑至坟墓中间偏右位置建有一座方形石祭亭，石亭前柱刻着一副对联“遗民老似孤花在；陈迹闲随旧燕寻”。似乎说，钱谦益晚年似一支被世人遗弃的

孤花，文才虽好，却是明朝旧官，清朝“贰臣”。时至今日幸好还有陈迹可寻。祭亭后面是用青砖围在一起的三个黄土坟堆。坟堆后面黄石砌筑的矮墙上镶着三块墓

碑。一块墓碑上刻的是“明赠光禄大夫宫保礼部尚书景行钱公之墓”；另外两块墓碑立在一起，其中一块麻石碑上刻的是“钱牧斋先生墓”，另一块青石碑上刻的是“东涧老人墓”。这两块碑都是钱谦益的。

   钱谦益墓西侧50余米是柳如是墓。见到这种场景，心中不免生出些狐疑：既是夫妻，为何不葬在一起？两座墓葬格局基本相仿，只是碑、亭上刻的文字有区别。

柳如是的简介：柳如是（1618—1664）吴江人，原名杨爰，字如是，号河东君，秦淮名姬，江南才女。明末适钱谦益，支持反清复明活动，表现出崇高的民族气节，有“中国女杰”之誉。清嘉庆间知县陈文达重修墓墩，1982年重修墓碑。2004年与钱谦益墓被列为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祭亭柱上刻的对联是“浅深流水琴中听；远近青山画里看”。似乎说，一代才女嫁给当时的文坛领袖看似觅到了知音，但一腔报国热血却被钱谦益降清化为泡影。墓碑上刻的是“河东君之墓”。

  两座古墓整修得简朴大方，掩映在公路边的绿树之中，既没有借题发挥，多占耕地，也没有弃之不管，任其湮灭。在后来的寻访古迹中更是体会到常熟市有关部门对历史文物的高度重视和合理保护。

既然找到了钱谦益墓、柳如是墓，便有必要了解一下他们生前的情况。年轻的文史专家过元琛女士编著的《吴地文学艺术初探》（古吴轩出版社）一书，对钱谦益是这样写的：“（钱谦益）于万历三十八年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天启年间任詹事府少詹事等职，崇祯初官至礼部侍郎，在党争中多受排挤，数次被革职。清军攻下北京，南明小朝廷在南京建立，钱谦益任礼部尚书。清军南下，钱谦益带头迎降，在清廷做了半年官，告病还乡回到常熟。还乡后他一方面钻研学问，著书立说，一方面积极参与秘密抗清活动，最终遭到了统治者的憎恶。乾隆帝下旨禁毁钱谦益的著作，并命人将他写入《明史·贰臣传》。钱谦益因为投降清廷，在历史上多遭非议，他晚年资助抗清活动，又使他受到清统治者的排斥，其性格行为上的复杂性可以说是由明入清的一大批有相似遭遇之文人中的典型。不过，在文学史上，钱谦益是明末清初影响极为巨大的学者和文学家，开一代诗风，统领文坛长达五十年之久。”“钱谦益自己的诗饱含学识，技巧很高，譬如这首《丙申春就医秦淮，寓丁家水阁浃两月，临行作绝句三十首》之四：

苑外杨花待暮潮，隔溪桃叶限红桥。

夕阳凝望春如水，丁字帘前是六朝。

这首诗曾被改编入《桃花扇》，可见人们对它的熟悉和喜爱。再如《渡江》：  山城如画里，一棹亦悠然。铃塔晴相语，鱼龙静不傾。

澄江千峰见，秋水片帆开。约略金山寺，曾听粥鼓来。

写得虚实结合，清秀婉丽。”钱谦益与吴伟业、龚鼎孳世称“江左三大家”，瞿式耜、顾炎武、郑成功都曾是他的学生。

  钱谦益与柳如是的爱情故事却有些曲折，既浪漫风雅，又凄婉悲切。柳如是，原名杨爰，后改名柳隐，因读到辛弃疾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遂自号“如是”，又称“河东君”。柳如是出身贫寒，幼年被卖到盛泽归家院名妓徐佛家为养女。在徐的教养下，柳如是出落得灵秀妩媚，且在音律、绘画、书法、诗词上有较好功底。柳如是为人正直，富有爱国心。16岁时喜欢上了松江举人、复社领袖陈子龙，两人情投意合过了一段日子。陈子龙不幸在抗清起义中阵亡，成为柳如是终身遗恨。崇祯十一年（1638年）初冬，钱谦益因东林党案被免官回到常熟。有一次在杭州草衣道人家偶遇柳如是。柳如是早就仰慕钱谦益的文名气节，两人相谈甚欢。三年后，23岁的柳如来到常熟拜见钱谦益。一见面，钱谦益觉得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迟疑间，柳如是轻声吟出一首小诗：

草衣家住断桥东，好句清如湖上风。

近日西泠夸柳隐，桃花得气美人中。

钱谦益这才想起是杭州见过的柳姑娘，忙请她入座相聚。后来，钱谦益为柳如是盖了一座小楼，并借《金刚经》中“如是我闻”句，将小楼取名为“我闻室”。次年夏天，59岁的钱谦益正式将23岁的柳如是迎娶进门，但遭致非议四起，婚礼中的船被扔进了许多瓦石。

  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三月，李自成攻占北京，崇祯帝自缢于煤山。四月，清兵入关，进占北京。五月十五日，明福王朱由崧即位于南京，改年号弘光，钱谦益任礼部尚书。次年五月，清兵近逼南京。柳如是劝钱谦益两人同死殉国，钱谦益怯而不敢，下令开城投降，成为他人生的污点。据史敦《恸余杂记》记载：“豫王（多铎）下江南，下令剃头，众皆汹汹。钱牧斋忽曰：‘头皮痒甚’，遽起。人犹谓其篦头也。须臾，刚髡（音昆，剃去头发）辫而入矣。”清顺治五年（1648年）四月，钱谦益因黄毓祺案被株连，囚于南京监狱。经柳如是奔走营救，钱谦益方得获释。对此钱感慨万千，并写过两句诗： 

恸哭临江无孝子，从行赴难有贤妻。

钱谦益出狱后，被管制在苏州，寄居拙政园。第二年，获准返回常熟移居红豆山庄。之后，暗中常与东南沿海的反清复明组织联络。此时的钱谦益经济日渐拮据，后来竟靠卖文度日，有时甚至请人捉刀。清代著名学者黄宗羲有诗写道：

四海宗盟五十年，心期末后与谁传。

凭裀引烛烧残话，嘱笔完文抵债钱。

红豆俄飘迷月路，美人欲绝指筝弦。

乎生知己谁人是？能不为公一泫然。”

康熙三年（1664年），钱谦益在常熟病故，享年82岁。钱谦益去世后，钱氏族人争夺房产，闹得不可开交。柳如是自知钱家已无她的立足之地，悲愤之余解下腰间孝带悬梁自尽，年仅46岁。柳如是死后，族人不让她入葬钱氏祖茔，而将她葬在距钱墓百步之外的荒坡上。看到这里，我才懂得钱、柳两座墓葬相距百步的原因。毕竟现代人的观念不一样了，江苏省文物管理部门将钱、柳两座墓葬合并为同一个文物保护单位。三百多年后，一代才女柳如是才算得到了应有的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