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则

若 谷（荐）

故事一

话说春秋时，楚国有个庄王，姓毕名旅，是五霸中一霸。那庄王曾大宴群臣于寝殿，美人惧侍。偶然风吹烛灭，有一人从暗中牵美人之衣，美人扯断了他系冠的缨素，诉于庄王，要他查明治罪。庄王想道：“酒后疏狂，人之常态。我岂为一女子，坐人罪过，使人笑戏？轻贤好色，岂不可耻？”于是出令曰：“今日饮酒甚乐，在座不绝缨者不欢。”比及烛至，满座的缨冠都解，竟不知调戏美人的是哪一个。

后来晋楚之战，庄王为晋兵所困，渐渐危急。忽有一上将，救出庄王。庄王得脱，问：“救我者为谁？”那将俯伏在地，道：“臣乃昔日绝缨之人也。蒙晋王隐蔽，不加罪责，臣今愿以死报恩。”庄王大喜道；“寡人若听美人言，几丧我一员猛将矣。”后来大败晋兵，诸侯都叛晋归楚，号为一代之霸。有诗为证：

美人空自绝冠缨，岂为蛾眉失虎臣？

莫怪荆襄多霸气，骊山戏火定何人？

 

故事二

无独有偶。再说唐末五代（梁、唐、晋、汉、周）时，梁朝中一员虎将，姓葛名周，生来胸襟海阔，志量山高，力敌万夫，身经百战。后来朱温受了唐襌，做了大梁皇帝，封葛周中书令兼领节度使之职，镇守亮州。河北人仰他的威名，传出口号来，道是：“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从此，人都称为葛令公。手中雄兵十万，战将如云。

其中有一人，复姓申徒，名泰，泗水人氏，相貌堂堂，刀箭出众，只在葛公帐下做个亲军。后来葛令公在甄山打围，申徒泰射倒一鹿，当有一班教师前来争夺，申徒泰打赢了一班教师，手提死鹿，到令公面前告罪。令公见他胆勇，并不计较，倒有心抬举他，补他做个虞侯，随身听用，一应军情大事，好生重托。他家贫未娶，只在府厅耳房内栖息，人故称他“厅头”。

葛令公姬妻众多，嫌宅院狭窄，欲在东角旺地上另创个衙门，便差“厅头”去监工。时值清明时节，士女踏青，游人玩景。葛公一日设宴在兖州城中最高处的岳云楼上，登楼观景玩赏，饮酒作乐。葛公的众多姬妻，只有一人出色，名曰弄珠儿，生得美貌非凡，貌若天仙。葛公十分宠爱。宅院称为“珠娘”。在葛公的身旁侍侯。那日，申徒泰监工回来，令公唤他上楼，把金莲花巨杯赏他一杯美酒。申徒泰吃了，拜谢令公赏赐，忽然抬头，见令公身旁立个美妾明唇皓齿，光艳照人。心中暗想：“莫非天上降下来的神仙？”从前又听说珠娘生得美貌，只恨难得见面，今番见了，料想是她了，一觉一魂飘荡，七魄飞扬，一对眼睛光射在这女子身上，真是观之不足，看之有余。不提防令公有话问他，连连唤了几声，全不答应，令公见申徒泰目不转睛，已知其意，笑了笑，便叫撤了宴席，也不叫唤他，也不说破他。

过后，众军校把这事告之申徒泰，申徒泰大惊，想必性命难保。每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一日，令公奉旨出师，抗击入侵山东境界的唐兵李存璋部，便告之申徒泰一同前往。申徒泰拜谢了。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跟令公出去，正好立功；忧的是怕有小心差迟，令公记其前过，一并治罪。

葛令公简兵选将，来到郊城。唐将李存璋正待攻城，忽闻亮州大兵将至，先占住琊山高阜处，并摆下“九宫八卦阵”。昔日吴主夫差与晋公会于黄池，以此阵以取胜。须侯其倦怠，阵脚稍乱，方可采之，不然实难攻矣。葛公暗赞李存璋果然是大将之才，当下出令，分付严阵相待，不许妄动。到了申牌时分，葛公见军士们又饥又渴，渐渐立脚不定，欲待退军，又怕唐军追赶，踌躇未决，忽见申徒泰在旁，便问他有何高见，申徒泰说，唐军也与我军一样疲困，若有忘命勇士数人，出其不意，疾驰赴敌，倘得陷入其阵，大军继之，便可成功。葛公问他，你能为我陷此阵吗？泰二话没说，挥刀上马，叫一声：“有志气的快跟我来破贼。”竟无一人响应。泰也不回顾，径往敌军奔去。

葛公大惊，急领众将出阵前接应。只见申徒泰单刀匹马，直杀入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唐军先锋沈祥被泰斩于马下，泰取了首级又领军复杀出阵来，葛公大军已到，泰献上首级，又领军复入阵中。李存璋禁押不住，被杀得大败，望风而遁。梁军大获全胜。葛令公大喜，表奏朝廷，犒赏三军。

葛令公回衙后，众侍妾称贺，令公笑道：“出师破贼，本是常事，何足为喜，”指着弄珠儿对众妾说：“你们应该贺她的喜。”众妾不知，令公说：“此番出师，全亏帐下一人力战成功。我无物犒赏他，欲将姬赠与为妻。他终生有托，岂不可喜？”弄珠儿恃着乎曰宠爱，还不信是真，后来被令公说服，赐资妆六十万两，把旧府装饰一新送与申徒泰与珠娘为新居，自己搬到新衙门居住。后泰朝封为参谋之职。

申徒泰与珠娘结为夫妻，恩恩爱爱。一日与珠娘闲话，说你受令公恁般宠爱，如何割舍得下？弄珠尔便叙起岳云楼泰目不转睛，一见钟情之事：“令公说你钟情于妾，特地割爱相赠。”此一事传出，军中无一人不夸扬令公仁德，都愿为他出力尽死。经令公之世，人心悦服，地方安宁。后人有诗赞曰：

昌贤轻色古今稀，反怨为恩事更奇。

试借兖州功簿看，黄金台上有名姬。

 

 

2013/3/6录于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