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于阅读就像钟情于一人

【杨树军专栏】

专注于阅读就像钟情于一人

原创作者|杨树军（深圳市固戍小学校长）

在我们的印象中，村里的学校只上语文、数学和英语三门课，简单而粗暴。村里学校条件有限，能把知识落实好已经不错了。城里学校的不同似乎只是他们在耍了一大堆花样之后才走到那堆“知识”跟前——粗暴但是不简单。

而刻意打造特色的城里学校其实比村里的学校更糟糕。

一所学校有权根据地域条件，甚至只是校长的个人情趣选择一个项目打造学校的特色吗？或者说一所学校可以为了校长、老师的成名成家而随意摆弄学生吗？

你让全校学生练习书法，学习皮影戏同样是一种粗暴。它甚至比单纯的应试教育更坏，因为你的价值观出了问题。国家有核心价值观，教育部有“核心素养”，你的“特色”只是你的浮躁。

简单操办一堆活动的学校则是另一种浮躁与无聊。活动本来越丰富越好，但这些活动的出发点应该是基于学生发展的需要，而不是举办者个人功利性的诉求。如果你的心里只想着学校甚至个人的荣誉，活动越热闹、动静越大当然越好。举办者的主要目的就是吸引足够多的目光，学生的发展肯定不是重点。

你花了大半年时间，让全校学生用身体在运动场上摆出了一幅完美的山水画。它的鉴赏者只是主席台上那几位领导和嘉宾——热闹是你们的，学生什么也没有。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项目”打造学校特色的话，对基础教育学校来说，阅读是唯一的选项吧？你心目中的特色项目只是“术”，阅读却是“道”。术只是雕虫小技，道却是全世界。钱理群说，教育就是“爱读书”的校长和“爱读书”的教师，带着学生一起读书。

阅读的指向不是知识，它本身也不热闹，甚至算不上什么特色项目。但它可以唤醒孩子们的内在自觉，让他们的人生拥有更多可能。

阅读只是一件每天踏踏实实去做的事情。当它开始为你带来热闹、荣誉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做错了。教育首先是做孩子的陪伴者。林语堂说，没有养成阅读习惯的人，以时间和空间而言，他是被他眼前的世界禁锢着的。自身被禁锢的人是没有陪伴孩子资格的。

不读书的你永远在此时此地，读书却让你具备“穿越”到任何地方的能力。如果你厌恶身边的办公室政治，觉得周围只有苟且，你可以去的“地方”还有很多啊。比如你随时可以潜入大观园——且去看那个素来不爱读书的贾宝玉却自觉对天下清净女儿负有保护责任，他不知道自己就是佛菩萨，但他的人生理想就是见一个救（爱）一个。

如果贾宝玉不能抚慰你的话，你还可以跨越时空，去聆听任何一位圣贤的教导，那有很大机会增加你人生的宽度和厚度——而你的宽度和厚度最终将变成学生的财富。

我们正在陷入的手机阅读大部分时间只是在告诉我们正在发生什么事情——这没有更多意义。今天单位饭堂加不加鸡腿当然也重要，活着的意义不是更重要吗？

太平洋复活节岛的故事更像是人类命运的某种启示。人口压力、环境污染、资源紧缺，终于有一天，岛上只剩下最后一棵树了。砍倒这棵树，人们就完全没有希望了——因为他们永远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了；但是更多的人认为今天的晚餐不是更重要吗？

读书是为了让我们有一艘随时可以离开的船。

这里并不完美，但阅读让我们找到了通向完美的方向。我们以读书的名义相聚在一起，由此开始，大家的价值判断准确而稳定。从认同一个理念，到找到适合的路径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读书更像是我们共同的信仰，阅读已经成为孩子们的习惯。期末考试前夕，当我们都认为应该多点时间复习功课时，孩子们依然习惯性地捧起了“课外书”。这让我们开始相信，读书有很大机会成为他们一生的事业。

关于阅读，我们最重要的体会就是——对于儿童，我们要做的主要就是关注、有限的协助，而非随时介入。因为阅读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孩子们天生就喜欢读书。

我们一直想要的东西就像是孩子们面前的肥皂泡，当你伸手去抓的时候才发现什么也没有，然后再去期待下一个。是阅读让我们明白，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在手中。

世界就是个球，我们在里面上下沉浮，最终止步于哪里跟我们的努力并没有太大关系。但是你选择的方向却关系重大。如果你选择的是向外追逐，说起来有万千种可能性，但最后也只是一个点，问题在于你心里因此留下了千疮百孔。

你还可以掉转方向选择球心，它唯一而确定——就像我们每个人早已确定的内心一样。

我们无需知道火星上是否有生命，但我们知道太阳终究会熄灭，所有的生命都将消散。唯一有意义的可能只是我们曾在某一片屋檐下捧着书本的身影，以及我们思维的闪光曾经划过天际的那一瞬间。

这一切更像是一个游戏：一个孩子凝神静气地在沙滩上修筑着他心目中的城堡——尽管它并没有更多意义。

1300年前，我们脚下这片大地上曾经出现过一个叫“唐”的国度。传奇般的盛唐是因为一个名叫杨玉环的女人——她是唐玄宗心中永远的“玉奴”，她是有史以来最美丽的女人，也是有史以来最有才华的女人。全国人民都热恋着她。

《妖猫传》似乎是在暗示我们，李白的绝世才华正是来源于这个神一样的女人——甚至整个国家的创造力也被极大地激发起来了。于是乃有著名的开元盛世。

没有了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半个盛唐注定会失色。杨玉环就是大唐的魂——这就是整个大唐在这位贵妃玉殒之后迅速衰落的根本原因。

在我们的想象中阅读就是一所学校的魂。年轻时不懂爱情，我们卖弄风情；历尽沧桑后便该钟情于一人。贪求热闹的学校当然会有诸多追逐，你就像一个缥缈的蝴蝶，正陷落于花的海洋；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真正的美人只有一个。

面对这样一位绝世美人，赢得她的芳心就是我们的本能，这与道德无关，与责任感无关。

（本文为杨树军校长原创投稿，首发微信公众号“杨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