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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情种陆游

 示儿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相信每个人对陆游的这首《示儿》都耳熟能详

这首诗是陆游给儿子的“遗嘱”,也是陆游的绝笔诗,表达了一个将要去世的老人至死都不忘收复失地的爱国情操。

 

陆游生于1125年,卒于1210年,活了85岁,在古代可谓长寿老人了。他活得时间长,做的诗也多,自言“六十年间万首诗”,大概有9300多首,其中表达爱国情怀的诗篇就占一半以上,是我国文学史上写诗最多的爱国诗人

近代思想家、学者梁启超曾赞誉陆游:

 

读陆放翁集

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销尽国魂空。

集中什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

 

陆游不只是个爱国的老情种,也是个对爱情痴情的老情种

 

宋高宗绍兴十四年,二十岁的陆游和表妹唐婉喜结连理,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婚后相敬如宾,可以说很是惬意。

可是,结婚第二年,唐琬就被逐出家门。依古人说法,原因是“不当母夫人意”、“二亲恐其惰於学,数谴妇,放翁不敢逆尊者意,与妇诀”。而根据陆游自己在晚年的诗作(《剑南诗稿》卷十四)则是因为唐琬不孕,而遭公婆逐出。这一对年轻人的美满婚姻就这样被拆散了。

后来,陆游依母亲的心意,另娶王氏为妻,唐婉也迫于父命嫁给同郡的赵士程——一个门庭显赫的皇室后裔,宽厚重情的读书人。他是唐家的世交朋友,也是陆游的文友,对陆游比较钦佩,也很同情唐婉,他想尽力使她幸福。

 

十年后的一个春天,陆游独自一人漫游山阴城沈家花园时,意外地看见了唐婉及其丈夫赵士程。

陆游已与唐婉分离多年,但是内心对唐婉的感情并没有完全摆脱。他正要抽身离去,不料这时唐婉征得赵士程同意,给他送来一杯酒,陆游看到唐婉这一举动,情动于中,在墙上奋笔题下了《钗头凤》这首千古绝唱: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陆游题词之后,怅然而去。

 

唐婉后来也和词一首: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晚风干,泪痕残,欲传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后来没过多久,唐琬就忧心而死。陆游得知唐婉的死讯,痛不欲生。

此后,陆游虽然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生涯,依然无法排遣心中对唐婉的眷恋,在六十七岁的时候,陆游重游沈园,看到当年题《钗头凤》的半面破壁,触景生情,感慨万千,不断地写诗感怀。

 

七十五岁时,陆游住在沈园的附近,这时唐琬已去世四十年,但陆游“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胜情”。他重游故园,又挥笔和泪作《沈园》五首诗以纪念唐婉。其中两首是: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八十一岁,陆游又写了《梦游沈氏园亭诗》: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去世前一年,陆游八十四岁,再次重游沈园,想起唐琬,又写下了《春游》一诗: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自知不久于人世,仍然念念不忘当日眷侣。六十年的魂牵梦绕,足以表明陆游是个真正的痴情男儿啊!

 

陆游的爱情之路很不顺利,其实仕途也是一样

一般说来,才能越大越好,但是对于陆游而言并非如此。

《宋史·陆游传》中记载,陆游“年十二能诗文”。因为祖上曾有官爵,荫补[1]为“登仁郎”。宋代把现任官或有爵禄者参加进士考试成为“锁厅”,参加考试,被锁厅荐举为第一。秦桧的孙子秦塤恰巧排在陆游的后面,于是秦桧大怒,并对主持进士考试的考官办了罪。第二年,进行礼部的考试,陆游又被排在在前列。秦桧扬言要废黜陆游,于是陆游从此一直遭到秦桧的妒嫉。秦桧死后,陆游才到福建宁德担任了主簿。

 

陆游也是有“污点”的,也许正因为是“性情中人”,他做事有些冲动,有些欠考虑。

宋孝宗即位后,陆游被升为枢密院编修官兼编类圣政所检讨官。本来挺受皇帝待见的,但是陆游一次因为打小报告惹怒了皇帝。

当时,龙大渊、曾觌掌权,陆游对枢密使张焘说:“曾觌、龙大渊集权植私党,迷惑圣上明察,你现在要不向皇帝反映情况,以后恐怕无法去除他们了。”张焘立即把这些话转告了皇上,皇上责问这些话的来历,张焘回答说都是陆游说的。皇上大怒,让陆游离朝任建康府通判,不久改为隆兴府通判。有人说陆游勾结台谏,鼓吹是非,极力劝说张浚发兵。所以陆游一直很长时间不得回朝任职。

 

范成大统帅蜀的时候,陆游是参议官,二人以文字结交,不拘泥于礼节,人们讥笑他们颓放。陆游满不在乎,因此自号放翁,你们说我颓放,那好,老子就颓放给你们看看。

这一点儿挺像美国前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她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国务卿,1996年克林顿竞选连任时,奥尔布赖特担任国务卿,当时被美国媒体誉为“美国最有权力的女人”。奥尔布赖特以强硬著称,伊拉克人骂她是“蛇一样的女人”。她却得意于这个称呼,有一次,她作为安理会轮值主席要见伊拉克常驻联合国代表,特意戴了一枚蛇形胸针。(李肇星《说不尽的外交》)

 

陆游晚年还替权臣韩侂胄撰写《南园记》《阅古泉记》,因为有阿谀之嫌被人们议论、讥讽。朱熹曾说陆游:“其能太高,迹太近,恐为有力者所牵挽,不得全其晚节。”意思是他的才能太高,经历太浅,恐怕被有权力的人所牵连,不能保全他的晚节。史书上说朱熹有“先见之明”。

 

附录一:《宋史·列传第一百五十四·陆游传》

陆游字务观,越州山阴人。年十二能诗文,荫补登仕郎。锁厅荐送第一,秦桧孙埙适居其次,桧怒,至罪主司。明年,试礼部,主司复置游前列,桧显黜之,由是为所嫉。桧死,始赴福州宁德簿,以荐者除敕令所删定官。

时杨存中久掌禁旅,游力陈非便,上嘉其言,遂罢存中。中贵人有市北方珍玩以进者,游奏:“陛下以‘损’名斋,自经籍翰墨外,屏而不御。小臣不体圣意,辄私买珍玩,亏损圣德,乞严行禁绝。”

应诏言:“非宗室外家,虽实有勋劳,毋得辄加王爵。顷者有以师傅而领殿前都指挥使,复有以太尉领阁门事,渎乱名器,乞加订正。”迁大理寺司直兼宗正簿。

孝宗即位,迁枢密院编修官兼编类圣政所检讨官。史浩、黄祖舜荐游善词章,谙典故,召见,上曰:“游力学有闻,言论剀切。”遂赐进士出身。入对,言:“陛下初即位,乃信诏令有示人之时,而官吏将帅一切玩习,宜取其尤沮隔者,与众弃之。”

和议将成,游又以书白二府曰:“江左自吴以来,未有舍建康他都者。驻跸临安出于权宜,形势不固,馈饷不便,海道逼近,凛然意外之忧。一和之后,盟誓已立,动有拘碍。今当与之约,建康、临安皆系驻跸之地,北使朝聘,或就建康,或就临安,如此则我得以暇时建都立国,彼不我疑。”

时龙大渊、曾觌用事,游为枢臣张焘言:“觌、大渊招权植党,荧惑圣德,公及今不言,异日将不可去。”焘遽以闻,上诘语所自来,焘以游对。上怒,出通判建康府。寻易隆兴府。言者论游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免归。久之,通判夔州。

王炎宣抚川、陕,辟为干办公事。游为炎陈进取之策,以为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当积粟练兵,有衅则攻,无则守。吴璘子挺代掌兵,颇骄恣,倾财结士,屡以过误杀人,炎莫谁何。游请以玠子拱代挺。炎曰:“拱怯而寡谋,遇敌必败。”游曰:“使挺遇敌,安保其不败。就令有功,愈不可驾驭。”及挺子曦僭叛,游言始验。

范成大帅蜀,游为参议官,以文字交,不拘礼法,人讥其颓放,因自号放翁。后累迁江西常平提举。江西水灾,奏:‘拨义仓振济,檄诸郡发粟以予民。’召还,给事中赵汝愚驳之,遂与祠。起知严州,过阙,陛辞,上谕曰:“严陵山水胜处,职事之暇,可以赋咏自适。”再召入见,上曰:“卿笔力回斡甚善,非他人可及。”除军器少监。

绍熙元年,迁礼部郎中兼实录院检讨官。嘉泰二年,以孝宗、光宗两朝实录及三朝史未就,诏游权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免奉朝请,寻兼秘书监。三年,书成;遂升宝章阁待制,致仕。

游才气超逸,尤长于诗。晚年再出,为韩侂胄撰《南园阅古泉记》,见讥清议。朱熹尝言:“其能太高,迹太近,恐为有力者所牵挽,不得全其晚节。”盖有先见之明焉。嘉定二年卒,年八十五。



[1]荫补:旧指因祖先功勋而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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