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陈赛
消防员传
贵阳市第六中学 陈赛
消防员者，所以抢险、救灾、应急也，世人多称之“阿消”。
原阿消之史，起于黄帝，初称“火政”；周时称“司煊”“司耀”；自宋以降，建望火楼，救火兵丁服其役；乾隆年间，营水龙局；时值壬寅（1902年），阿消之雏形初显。然审其务，灭火而已——闲时蓄水于太平缸，火时以水囊载水以赴火，以唧筒喷射之。时谚曰：“水龙局，防火烛，水火平安皆享福，不复听闻有人哭。”
洎今，阿消朝暮当值、戍岗、操练，此所谓孜孜以夯素务；四时抢险、救灾、应急，此所谓恳恳以报家国。阿消终日食不重甘味，衣不重绮绣，受命之日忘其家，援枹鼓之急忘其身。纵少者希安闲恣肆，壮者虑孤身无室，老者思高堂妻孥。此三者，人不堪其忧，而阿消坚其志，任其能，乐其事，竭其力。一旦铃响，乍动速驰，虽眠无犹疑，若水之趋下，日夜无休也。此等胸次山河、许国驱驰者，始称黎民之守护神祇。
前事湮没，古阿消之侠，靡得而闻已；近者犹警，疏举阿消二三事闻诸公。
乙未暮夏廿八日晚（2015年8月12日），津沽府仓雷鸣炸响，震天动地，须臾火焰四溅，浓烟滚滚，毕剥轰然。阿消躬身犯险，未几便至，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奈何火势燎原，此仆彼兴，阿消力搏死拼两昼夜，始灭明火。死难者计百余人，伤者近千，更有八人失其行迹，于今无得；至于屋舍、舆骑、器具毁坏者，不可胜数。或曰：“津沽滨海，海水取之不竭，火情而已，死伤何至于此？”其实不然。津沽府仓非独火情紧急，叠有爆炸兼氰化物。爆炸时有，虽石亦焚，何况肉身乎；氰化物者，剧毒也，触人尽死，无御之者。是以阿消虽着防护之衣，虽秉报国之志，仅可若飞蛾扑火，以己命易民安。嗟夫！究其祸因，有司当权者玩忽职守，罔顾人命。事发，中宸震怒，群情孔疚，下当权者缧绁中，坐者数十人。然法令者治之具，而非除恶清浊之本也。绳墨一人、十人、百人尚可，倘千人、万人、万万人，不免网漏于吞舟之鱼，使人杰鬼雄长恨不已。哀哉！《诗经》云：“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此之谓也。
己亥仲春廿四日（2019年3月30日），凉山逢雷击，大火骤起。夫凉山林木参天、草野蔓地，烈火抱地势，假风力，瞬息万变，实难驭控。纵阿消奋不顾身，殁者亦有卅一人。悲夫！会期年后，凉山再逢大火，旋踵之间，火光炎炎，青烟睒睒，林木尽毁，鸟兽殆尽，热潮翻滚，灼浪裹挟，人咸畏葸不前，独阿消前仆后继，进如锋矢，战如雷霆。孰料火势蛇行，云谲波诡，长舌一卷，置人死地。一时阿消皆狂呼气竭，毛发干焦，炙为枯腊；山野死气交缠，腥风腐味，久之不散，令目不忍视、鼻不忍闻。呜呼，念亡者近廿人，长者不过而立，少者犹未及冠，固为社稷之椽，父母之子，妻子所恃，而今安在哉？溯其所以，总角小儿焚木捕松鼠也。惜哉！因一人之愆尤，栋梁乃成炭烬，家全独少一人，岂非徒以身膏草野？“子不教，父之过”，倘其双亲知“防为上，救次之，诫为下”，申以防火之理，小儿便知焚木之灾，则凉山之难、阿消之痛可不复也。
时运不济，庚子（2020年）多灾。春，江城疫鬼兴风，病魔作浪，此疫以一传百，险恶非常。方是时也，阿消不爱其躯，赴人之厄困，亲身赴险，洒扫消毒，戍守关口，既克，悄然而去，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阿消禁时疫蔓延于将然之前，而药石禁时疫之症于已然之后，是故药石之所用易见，而阿消之所为难知也。虽其功难知，不可谓不重也。夏，天大雨如倾，累日不绝，以致西南诸城水患迭出，坏屋舍千有百间，民张皇泣天，支离抢攘，裹足不前。方此危急之秋，阿消卧雨餐风，披荆斩棘，背为桥、肩为梯，以存百姓，天下莫不称仁。然阿消弃捐填沟壑者，指不胜屈，不乏其人。
呜呼！烈烈厄运难除邪？岂不知天灾难测，惟守望尽心耳；人祸需避，是所赖于诸公。若焚烟于山林而不知检是何异于借寇兵而赍盗粮厝积薪于火之下而寝其上？虽战未及起、火未及燃，可得安眠？
《周易》云：“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预防之。”消防者，司消患防灾也，防居前，消在后。然祸患常起于些微，非一旦一夕之故，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就渊迫崖而悔前之过，希以求生，不可得也。是故御灾除患贵绝恶于未萌，受教于微眇，使民日就善远祸而不自知也。且单丝不线，孤掌难鸣，夫一人耕之不能果十人之腹，欲天下无凶，胡可得也？饥饿之苦切于体肤，灾患之痛深于骨髓。是以民皆知火防火、知灾防灾，甫不蹈前车之覆辙也。吾闻之，敬胜怠则吉，怠胜敬则灭。详言曰：修火宪，明法典；忧懈怠，慎始终；戒林薮，警薪积；断明火，息微烟；决水潦，通沟渎；视宫室，察通道。凡此六思，使野不积草，林无烟火；人离电断，路无堵塞，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者再不复也。
阿消之难，始吾弗知，观《烈火英雄》知一二，睹晓谕文告知三四，友阿消知五六，然其辛酸苦多，何可胜道？余数叹之。以其不为世人所晓，故不揣鄙陋，录消防二三事，以俟闾巷得闻，体谅照拂，使祸患抽薪于釜底、断芽于未萌，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则非独阿消，世人皆长乐也！
1.下列对文中画波浪线部分的断句，正确的一项是（ ）（3分）
A.若焚烟于山林而不知检/是何异于借寇兵/而赍盗粮厝/积薪于火之下而寝其上
B.若焚烟于山林而不知检/是何异于借寇兵而赍盗粮/厝积薪于火之下而寝其上
C.若焚烟于山林而不知/检是何异于借寇兵/而赍盗粮厝/积薪于火之下而寝其上
D.若焚烟于山林而不知/检是何异于借寇兵而赍盗粮/厝积薪于火之下而寝其上
答案：B
2.下列对文中加点的词语相关内容的解说，不正确的一项是（ ）（3分）
A.枹鼓，本意是鼓槌和鼓，后引申为战鼓、报警之鼓，也可喻指军旅。本文中的“枹鼓”就是战鼓、报警之鼓，而《解嘲》中的“叔孙通起于枹鼓之间”的“枹鼓”是“军旅”之义。
B.中宸，中，中心、中原；宸，北极星所在，后借指帝王所居，又引申为王位、帝王的代称。由此，中宸可指朝廷，也可借指天子、太后。
C.缧绁，亦作“累绁”出自《论语·公冶长》，本指捆绑犯人的绳索，借指监狱、囚禁。汉代以后，以铁锁链代替绳索，称作“琅当”。
D.总角，古时的小孩在八岁到十四岁时，头发梳成两个发髻，如头顶两角，因此称为“总角”。其余用发型指称年岁的词语还有垂髫、豆蔻、及笄、束发、及冠等。
答案：D
3.下列对原文有关内容的概括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3分）
A.阿消不重享乐，坚守岗位。虽然阿消们工作繁重，又渴望着自由、担忧着成家、思念着亲人，但他们并没有因此怠惰松懈，反而竭心尽力地守护着国家和百姓的幸福生活。
B.阿消出警迅速，亲身犯险。津沽爆炸事件中，阿消迅速赶至现场，奋战两个日夜才扑灭了明火。但由于还有爆炸和氰化物的存在，阿消们死伤惨重，更有人至今下落不明。
C.阿消为国为民，不矜名节。普通人更多是看到已经发生的事，不清楚没有发生的事，所以，阿消并未张扬自己在时疫中做出的贡献，一些人也就没有了解到他们的功绩。
D.阿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庚子年水患频出，百姓流离失所，仓皇失措，在这危急的秋天，阿消栉风沐雨，披荆斩棘，救助百姓。虽然牺牲不少，但得到了天下人的称赞。
答案：D
4.把文中画横线的句子翻译成现代汉语。（10分）
（1）事发，中宸震怒，群情孔疚，下当权者缧绁中，坐者数十人。（5分）
（2）因一人之愆尤，栋梁乃成炭烬，家全独少一人，岂非徒以身膏草野？（5分）
答案：
（1）事情被揭发之后，中央震怒，百姓极为痛苦，将主管人员关在监狱中，接连定罪数十人。
（2）因为一个人的罪过，栋梁成了灰烬，本来团圆的家庭独独缺少一人，难道不是白白地用身躯去给草地做肥料吗？
译文：
消防员，是用来抢险、救灾、应急的人，世人多称他们为“阿消”。
推究阿消的历史，兴起于黄帝时期，最开始叫做“火政”；周朝时叫做“司煊”“司耀”；自宋朝以来，修建了望火楼，救火的士兵们受公家领导；乾隆年间，营造了水龙局；1902年，现代意义上的阿消初具雏形。然而仔细思考他们的事务，也只是灭火罢了——空闲的时候在太平缸中蓄满水，起火的时候就带着装满水的水囊赶去火场，用唧筒喷射灭火。当时的谚语说：“水龙局，预防火烛，水火平安，大家都享福，再也听不到有人哭泣。”
到如今，阿消早晚都在值班、站岗、训练，这就是勤勉地夯实平素的事务；四时抢险、救灾、应急，这就是真诚地想要保家卫国。阿消整天吃饭不追求美味，穿衣不追求华服，受命的那一天就忘记了自己的家，救援出警的时候就忘记了自身。虽然年纪小的希望自由不受拘束，年纪稍长的担心自己孤身一人、没有家室，年纪大的思念自己的高堂和妻儿。这三点，寻常人是不能忍受这种痛苦的，但是阿消坚定心志，忠于职守，乐于奉献，竭诚为民。一旦警铃声响，突然就行动，急速驰援，即使是在睡觉也没有一点犹疑，就好像水要往下流淌，日日夜夜不会休止。这样一些胸中装着祖国山河、为了国家驱驰的人，才称得上是百姓的守护神啊。
之前的事已经湮没无闻了，古代阿消当中的侠义之人，我们不得而知；最近的事倒还值得警醒，（所以）逐条列举阿消的几件大事让大家听闻。
2015年8月12日，天津的仓库突然发出打雷般的爆炸声，震天动地，片刻之间火花四溅，浓烟滚滚，声音毕毕剥剥，轰然如鸣。阿消亲身涉险，一会儿就到了现场，就算是骑着奔驰的快马，驾着风，也没有这么迅速的。无奈大火已成燎原之势，这里扑灭了，那里又燃起了，阿消抵死力拼了两个昼夜，才终于扑灭了明火。死者共计一百人，伤员近千人，更有八人失踪，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至于毁坏的房屋、车辆、集装箱等物品，数也数不清。有人说：“天津靠近大海，海水摄取不尽，只是区区火情，死伤的情况哪里会到这个地步？”事实并非如此。天津仓库这次事件并不是只有紧急的火情，还叠加有爆炸和氰化物的威胁。爆炸时时有，哪怕是石头也要被焚毁，更何况是肉身呢？氰化物，是剧毒，人一碰便死，没有能够抵抗的。因此，阿消虽然穿着防护服，秉持着报国的志向，只能像飞蛾扑火一样，用自己的命换取百姓的平安。唉，查探灾祸的原因，是有关部门的主管人员玩忽职守、罔顾人命。事情被揭发之后，中央震怒，百姓极为痛苦，将主管人员关在监狱中，接连定罪数十人。然而法令只是治理国家的工具，而非扫平罪恶的根本之法。用法律约束一人、十人、百人还可以，倘若是千人、万人、上万人，就不免会漏掉大奸大恶之人，让人中的豪杰、鬼中的英雄遗恨不绝。哀叹啊！《诗经》说：“苍天不公，为何要杀害好人的性命！如果可以赎回他们的生命，我们愿意用一百条人命去换取一人存活。”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啊。
2019年3月30日，凉山遭遇雷击，突发大火。凉山巨树参天、草野遍地，再加上烈火得地势之便、借助大风之力，瞬息万变，实在是难以控制。纵使阿消们奋不顾身，牺牲的也有三十一人。可悲啊！（结果）正好一年之后，凉山再次燃起山火，很快，火光冲天，烟气升腾，森林尽数焚毁，飞禽鸟兽也没有幸免于难，灼热的火势滚滚滔滔，人们都畏惧不敢走近，只有阿消前仆后继，像锋利的箭矢一样前进，像迅猛的雷霆一样作战。谁能料到火势像蛇爬行一样，变幻莫测，无法控制，火舌一卷，就让人死去。一时之间，阿消都大声呼喊、气竭而亡，毛发烧焦，身体被烤成干肉；山野之间死气交缠，风中都带着尸体烧焦的腥臭腐烂的味道，久久不散，让人不忍看、不忍闻。呜呼，想到牺牲的近二十位消防员，年纪大的不过才三十岁，年纪小的甚至还没成年，他们本来应该是国家的栋梁、父母的孩子、妻儿的仰赖，但现在在哪里呢？探究事故的原因，是小朋友为了捕捉松鼠点燃了树木。多么可惜啊！因为一个人的罪过，栋梁成了灰烬，本来团圆的家庭独独缺少一人，难道不是白白地用身躯去给草地做肥料吗？“孩子没有受教，是父亲的过错”，如果孩子的父母知道“预防是最好的，救援其次，告诫最次”，反复地陈述防火的道理，小孩子就会知道焚烧树木带来的灾害，那么凉山的灾难、阿消的痛苦就不会再有了。
时运不好，2020年可以说是多灾多难。春天，武汉爆发了疫情，这个疫情传染性极强，非常危险。正当这个时候，阿消没有顾念吝惜自己的身躯，赶赴救助百姓的困厄，亲自涉险，进行消毒、站岗等工作。攻克难关后，悄悄地离开，不夸耀自己的本领，也羞于称赞自己的德行。大概普通人的智慧，能看见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看见还没有发生的事情。阿消在事情发生之前防止疫情扩散，药物在事情发生之后治疗疫情症状，所以药物的效果显而易见，但阿消的作为难以被人知晓。虽然这份功劳难以被人知晓，但不可以说它是不重要的。夏天，上天下起了倾盆大雨，数日不停，以致西南的诸多城市接连暴发水患，毁坏千百间房屋，百姓张皇失措，向天哭泣，分离混乱，难以前行。在这危急的时候，阿消栉风沐雨，披荆斩棘，以背为桥，以肩为梯，以此救助百姓，天下人没有不称赞他们仁义的。然而牺牲的阿消，扳着手指也数不尽，实在是很多啊。
呜呼！烈火焚烧之类的厄运真的难以消除吗？怎么能不知道天灾难以预测，只能守望相助、尽心竭力罢了；人祸应当躲避，这就仰赖于各位了。如果在山林点烟却不知道约束，这和把武器借给贼兵，把粮食送给盗匪，把许多木柴放在火的下方自己却睡在上方又有什么分别呢？虽然战争还没发起、火灾还没酿成，怎么能够睡得着？
《周易》说：“水在火上，对火灾就有所补益。君子应该居安思危、防微杜渐。”消防，就是主管消除祸患、防止灾难的，防是首位，消应次之。然而祸患常因为些小细节产生，不是一天两天酿成，都是日积月累的缘故，不可以不省察啊。临近深渊、迫近悬崖才悔恨之前的过错，想要求生，做不到了。因此防御灾难、消除祸患贵在在没有萌芽的时候杜绝险恶，在微小的时候得到教育，让百姓一天天地向善变好、远离灾祸却不自知。况且单丝不线，孤掌难鸣，一个人耕田不能够喂饱十个人的肚子，想要让天下没有荒年，怎么才可得到呢？饥饿的痛苦身体明显感知，灾患的痛苦更加痛入骨髓，因此百姓都了解、预防火情和灾情，才不会重蹈覆辙。我听说，敬畏胜过怠慢就会吉祥，怠慢胜过敬畏就会毁灭。细细地说来，（防火防灾）应该完善防火的法令，申明法律条规；担忧着不敢懈怠，慎始慎终；阻止、警惕柴木的聚积；阻断明火，熄灭微烟；排出积水，疏通河道；检视房屋，观察（逃生）通道。这六点思考，可以让山野没有蓄积的枯草、森林里没有火灾；人一走就断电，求生的路也没有堵塞，那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就不会再有了。
阿消的困难之处，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观看《烈火英雄》知道了一二成，看通知和新闻知道了三四成，和一些阿消成为朋友知道了五六成。然而他们的辛酸实在很多，哪里说得完呢？我多次感叹着。因为这些事不被世人了解，所以我没有把自己可笑片面的观点藏起来，记录了消防的两三件大事，以等待街头巷尾都能听闻，从而体谅照顾（消防员），让祸患在锅底时就被抽走柴火、在还没萌芽时就被掐断，开创长治久安的局面。那么就不单单是阿消，世人都会长久地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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