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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振义 | “向延安”步行串联忆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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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振义

1966年十月末,山西师范学院第一支步行串联队组建出发。我作为队长,和九位同班学友共赴延安。李兴平是我们队伍中的一员,他之前写了一篇很好的回忆文章。前几年翻阅师大校史时看到专门记述,也令我感动。五十五年过去,细节不会一一想起,“风流总被雨打去,昨夜东风敲窗棂”,有些烙印般的记忆却是抹不掉的。

大连海运学院学生步行串联赴京的消息经《人民日报》发布,在师院引起巨大反响。我是1964年入学的,课余参加校文工团话剧社,先后排练演出《箭杆河边》和《长征》《杜鹃山》等剧作的片断。期间,陶本一老师还带我们去农村为老乡演出,把学院开展的革命化教育引入社会。那时候,艾思奇的《自然辩证法》《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修养》,尤其是毛主席著作中有关长征的论述,常常令我激动,这在那一代大学生中是很普遍的事情。所以大连海运学院同学的这一壮举,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同学们虽然家境大都一般,可是千里迢迢顶风冒雨的长途行军,真的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挑战。我们经历过三年挨饿的苦,为什么不可以挑战步行串联的难?当年北平学生“一二·九”走上街头;西南联大的学子为抗日辗转近半个中国;延河畔那群中华民族的优秀子孙为国家发出的呐喊,不时从眼前闪过。青年的血总是热的,我们为自己的理想激动。这就是我们当年之所以步行长征向延安的心路历程。

大晋南地区的第一支步行向延安长征队,就这样诞生了。

出发前的准备比较细致。我们这支队伍的素养很好,薛茂是在刚刚结束的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入党的,张存堂是班团支部书记,他俩都是范亭中学的高材生。多谋善断的老茂负责看地图,筹划每天的行程;存堂则备齐笔墨纸,负责沿路的宣传,我们大部分同学都参与其中。兴平是我们的班长,心细如丝,钱粮后勤非他莫属。一贯乐天的李文华和熟读古典的王瑞圃腹中段子多,为一路行军增添不少笑语。小山阴王增陵和范培生跑前断后,协助我们处理途中可能出现的意外。

十天时间跋涉七百余里山路,对我们每个人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深秋已过,寒冬将近,每人一身棉衣一双胶鞋,几乎没有再多的换洗替代。自己的铺盖卷打成背包,毛巾和水壶拴在两边,穿村社,过沟壑,跨激流,越山岭,脚底泡中起泡,浑身汗水干了又湿,所经县乡村社无人不赞、无人不叹。

小病小伤偶有发生。一日文华脚崴,瞬间踝骨肿胀不能着地。紧要时分我想起幼年时调皮也常崴脚,外祖母端半碗白酒点着,蓝色火焰腾起,她双手倒换在火中沾取酒汁,快速搓揉伤处,直至我头上冒汗,疼痛也即刻褪去。王增陵起身从供销社买来一瓶白酒,油灯之下一番操作,文华不刻就能下地走路了。又一日,路过一户山庄,梨树漫山遍野,我们买了许多山梨,边走边吃。到了宿营地,王守庆肚疼,厕所去了又去。天已大黑,小庄子无医无药。那天我和守庆住在一起,忽然听见院外有人说话,出门询问见是一位放羊回来的老乡,情急求之。老乡说不急,说罢把羊圈好,抱回一大捆柴草塞进灶火点着,然后脱下他的鞋放到灶台火口上烤,让守庆坐在鞋上。一阵功夫,守庆头上冒汗,腹中响动,感觉好了许多。事后我们讨论,悟出了其中的道理。放羊人每日脚踏百草,羊儿是忌食泄肚草的,所以羊倌鞋子日久含了药性,遇热药性挥发出来,药到病除。我们华夏先祖为生存积累了多少经验传今,步行长征途中竟也拾得一二。

十天中最动人心魄的是西渡黄河。吉县小船窝是我们过河的渡口,它属哪个行政村我已经忘了,只知道其位于著名的壶口北面,小到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记。那天一早登船,大家很少说话。三位梢工已经在船上了,一位立于船头,两边船帮各站一人。我靠近船首,老梢公的旱烟锅子烧成了一团火蛋。他轻轻磕去烟灰,慢慢说,“娃们,咱要过河哩。心沉下,船才稳。可记下咧!”

此时浪涛击打船帮,那节奏如同响在心房。我们齐声回答,“记下咧。

老梢公慢慢站起,弓身撑起浆橹,两边的梢工趁势划开水面,船逆水驶入河中。十月将尽,西北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水滴生生地打在脸上。忽然,划出近二百米的这只老船抖动起来,老梢公哈着粗气高喊:“龙王颤咧……走咧……上咧……”,老船在吼声中斜身,和缓地躲闪着探寻着跨越了激流,迅速向对岸靠去。我望着向后狂奔的团团黄涛,老梢公的羊皮袄夹风带水地飘起,青筋暴突的双手,脸上刀刻般的皱纹,犹如一尊雕塑。船身带着浪花,在一片欢呼中靠岸。我转身求教那位梢公,“大叔啊,龙王颤在哪里?”他仰头笑呵,“走咧……上咧!”

从延安回来,心心念念的黄河仍然在脑海中打转。不久,我与范培生、邸建平相约去临潼华山。那时风陵渡的便桥已经搭起,我们说通了守桥人,三人分前后攀上浮桥。风扑面而来,我们紧握铁索,小心踩着横亘的木板,连大气也不敢喘。将近河中心时,风更大了,桥不停地摆动,四下望去一片苍茫,河中之浪滚滚向前,那一刻让我又一次领略到龙王颤的威势。

2018年,我已七十二岁,与几位高中同学到宁夏沙坡头,坐沙船滑到黄河岸边,穿上救生衣,乘羊皮筏沿黄河顺流而下。大河滔滔,深不见底。筏上坐四人,我们中有一位年轻潇洒的船工,当年从小船窝到龙王颤的激烈和惊险,已经无影无踪。
五十五年过去。过黄河,向延安,能忘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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