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先生，走过他来时的路

思文

当街七尺的柜台，于咸亨酒店的进门处，先要一碗黄酒，一碟茴香豆，掌柜的穿着白褂，用漏勺将坛子里深色的酒缓缓舀出，而我坐在对面的长桌上，比孔乙己的多了两个碟。

 

一份咸亨白鸡，一份梅菜干豆角，一个人小酌浅饮，一口辛辣下肚。

再一口软绵留香的茴香豆，酒坛堆砌在我的脚边却也成了风景，而此时，长筷、碗碟、朱红的窗、诱人的香气。

清风过境，早已微醺，已不由得心生感慨，多年来，我心心念的先生的故里，却第一次与之如此亲近。

 

踏入先生的故里，内心的澎湃仿佛无以言说，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有先生在书桌上刻下的早字，周家的老台门，仿佛依稀洞见当年的兴旺和繁盛，而少年闰土的倩影也在脑海中涌动而出。

 

停泊在岸边黑色乌篷船，让人不由得想起社戏里，鲁迅与小伙伴在岸边偷烧毛豆的情景，还记得曾常看过先生不少的杂文集，野草、彷徨、朝花夕拾，如今才知道，这些都是在这里留下的。

 

在先生的唯一一部爱情小说《伤逝》中，他用独白描绘了两个青年男女在封建阻碍下谈一场自由恋爱并以失败告终。

 

而当我在老宅的墙壁上，看到他的母亲与那个名义妻子朱安的照片，不禁深深觉得那男主角便是先生的缩影。

而那个悲哀的女人是一场封建旧物的陪嫁，择一人而终，却无法占据一个人的心，该是怎样的苦闷和无奈。

 

在故里的老街上缓缓而行，忽而又念起，先生与学生许广平的浪漫爱情，十年携手共艰危，以沫相濡亦可哀。

是她给他的生命中照耀一道光，她的勇敢、理解、坚定，融化了他冰冻已久的心，终于让一个从小康之家坠入困顿的男人，更勇敢的冲破封建的枷锁，追寻自由和光明。

 

只有经历过沉重的痛才有无所畏惧的从容，“只要石在，火是不会灭的。”

而这一句，是我引先生的一句为人生的座右铭，二零一六年十月十九日，是先生八十周年的纪念日，当时代在变幻，当批判精神在遗失，当自省在逐渐泯灭，而若是想到先生，便总会在心里产生着无限激荡。

 

故里的街一点都不冗长，浩浩荡荡的人群和绍兴小吃从两侧飘出阵阵香味，而我此时只想安安静静的从他的世界走过。

或许他并没有那样炫目的光辉，正如林贤治在《鲁迅最后的十年》里曾说，他的博大，厚重是最欣慰的纪念，凯旋门，缤纷的花束，毋宁说是围成的缺口，断裂的盾，漫天的蔷薇。

 

于绍兴，有先生，永远留存一刻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