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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联选萃:惬意

   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些刹那时光,让人感觉特别痛快、特别舒服,其或浓烈,或幽淡,既是真实感受,又难具体形容。这里姑且称之为“惬意”吧。先看一副张伯英(1871-1949)先生的

赏心于此遇,欲辨已忘言

    这十个字,可以看作是“惬意”的绝好注解。

    那文人们用对联曾经表达过哪些惬意呢?下面我们就来看看。

    先看看和山水花鸟有关的。

    何绍基(1799-1873)先生有这样几副,十分优雅可人。先看第一副(书写者为当代书法家曾锦溪):

无人惊处野禽下,新睡觉时幽草香

    对于这样一联,我们可以闭上眼睛,“入戏”体味一下:

    独自在山野中静静闲坐,毫无察觉的野鸟从繁枝茂叶间滑翔到地面,欢快悠闲地走来走去。坐着坐着困了、睡着了,一觉醒来,又沉浸到繁花野草的幽香之中。

    再看第二幅

忽闻幽鸟不知处,静看好山无厌时

    上联不由得让人联想起王维的“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下联则正如多情的李太白一般——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第三幅是

雨后双禽来占竹,秋深一蝶下寻花

    静静闭目吟咏,当得其中淡淡幽幽的惬意。

    王国维(1877-1927)先生在《人间词话》中曾讲到中国诗词的“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有我之境,我处于境中与物互动;无我之境,我超然境外纯属看客。我们看这三副对联,“无人惊处野禽下,新睡觉时幽草香。”“忽闻幽鸟不知处,静看好山无厌时。”当属于“有我之境”,“雨后双禽来占竹,秋深一蝶下寻花。”则属于“无我之境”。

    下面两联是清代文人赵之谦(1829-1884)的。且看第一副:

数点雨声云约住,一枝花影月移来

    风声雨声皆是自然的乐声,不宜大,不宜小,不宜短,不宜长,刚刚好,最惬意。花影枝影皆是自然的倩影,不宜多,不宜少,不宜密,不宜疏,也需刚刚好,方得最惬意。

    再看第二副:

松根小憩光摇目,石路斜趋香满襟

    远离俗尘,悠游山林,石径高仄,花密草深,一路走来,清香满襟;阳光穿过松枝,在浓荫的清凉中洒下点点金光。困了累了没有红牛喝,好吧,任它金光轻摇,我欲醉眠芳草。

    写到这里,想起王安石曾有一首七律《次韵平甫金山会宿寄亲友》:

    天末海门横北固,烟中沙岸似西兴。
    已无船舫犹闻笛,远有楼台只见灯。
    山月入松金破碎,江风吹水雪崩腾。
    飘然欲作
乘桴计,一到扶桑恨未能。

    读读这首诗,便可发现王安石王宰相不仅有气吞山河的大气魄,也不失松间赏月的小情趣。

    下一联是清代文人张廷济(1768—1848)的:

浅碧杯中歌落月,乱红堆里宿残霞

    上联明快潇洒,下联浓烈风流。看到此联之前,我真不相信人间还有此等好言语!林语堂曾讲自己有幸生为中国人,有幸能享受到如此美妙的汉语——寥寥几个汉字,个个平淡无奇,但一经妙手连缀,便能教草木生辉、风云变色!

    那有人可能会说了——“妙手”为何能有如此手段,化腐朽为神奇呢?且看王国维先生的一段话吧:

    山谷(黄庭坚)云:“天下清景,不择贤愚而与之,然吾特疑端为我辈设。”诚哉斯言!抑岂独清景而已!一切境界,无不为诗人所设。世无诗人,即无此境界。夫境界之呈于吾心而见于外物者,皆须臾之物。惟诗人能以此须臾之物,镌诸不朽之文字,使读者自得之,遂觉诗人之言,字字为我心中所欲言,而又非我之所能自言,此大诗人之高妙也。

    接着再来看看饮酒交游的“惬意”。

    先看一副近代颜楷大家谭泽闿(1889-1948)的:

花发应耽新熟酒,溪澄闲数晚来鱼

    好花开了,美酒熟了,要喝个痛痛快快;溪水浅了,鱼儿来了,要数个悠悠哉哉。

    再看一副近代名士马衡(1881-1955)的

纵饮欲谋良夜醉,殊方又喜故人来

    弄来一坛好酒,正思喝个痛快,恰好老友来电,说要今夜过来。

    下面一副是清代岭南文人张维屏(1780-1859)的:

鸟语新晴花放日,客谈旧事酒酣时

    白日里花开鸟啼留恋未已,夜晚间叙旧拍案烂醉如泥。这又是何等的惬意!

    说到“酒酣”,再看看张大千(1899-1983)先生这一副:

诗成掷笔仰天笑,酒酣拔剑斫地歌。

    为文得佳句,饮酒正迷离。是不为快何为快!

    下面一联则分外清雅可人:

正欲清谈逢客至,偶思小饮报花开

    来得巧,开得妙,天随人愿,好不惬意!

    最后再来看看读书为艺的“惬意”。

    状元毕沅(1730-1797)写过这样一副

雨过琴书润,风来翰墨香

    琴书、翰墨本是文人家常,但雨过之微润,风来之幽香,若非敏感多情,岂能体察得之?此联曾万口相传,至今已觉有点不新鲜了。

   下面是旧王孙溥儒(1896-1963)的一副

书似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最相思

    不知此联作者是谁?从文辞来看,这位兄台读书比较随意——随意拿起随意看,看罢随意放一边,老妻愁之无奈何,我却乐作青山看。同时这位兄台更是多情——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混茫一灯如红豆,长教旧情浮联翩。

    下面又是何绍基先生一副

爱客快倾新酿酒,耽书贪趁未残灯

    这个不用多说了,太惬意了。

    下面一副是西泠名士陈鸿寿(1768-1822)的

雪窗快展时晴帖,幽馆闲临欲雨图

    细读此联,发现其中的惬意可不是一般人能领略到的。为啥这么说呢?大家看看上联说的这个标的物——“时晴帖”,应该就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该《帖》于清代流入皇宫大内,乾隆皇帝在养心殿西暖阁辟“三希堂”以宝藏之,这哪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呢?

    可能有人会反驳说——联中也可以指的是拓本呀?这也有可能。但拓本就不值钱了。“快展”嘛,就是要猴急得不行行了。要是拓本,好像难有这种感觉。

    好吧,不纠结是真迹还是拓本了。

    雪窗得晴,心窗亦亮,赶快展开珍藏的《快雪时晴帖》吧!举头赏晴明霁色,低头读游龙辞章。也可学学王羲之,快意命笔,致信老友:我今得真乐,与君期共之。古人雅怀,我亦得之。谓之“惬意”,不亦宜乎?

    至于下联中的“欲雨图”,可能指的是元代高克恭的《夏云欲雨图》,也可能是别的名画。从上下联关系可以想见,此时主人独处幽馆,天将欲雨,干点什么来消遣此情此景呢?那就仿临一下名画《**欲雨图》吧——一边赏窗外之欲雨,一边临名画之欲雨,两相对照,多有神悟,腕底笔墨,常见神来。谓之“惬意”,亦当宜也。

  

    下面再看林则徐(1785-1850)的一副

玉杯湛露歌三雅,绣幕围香读六朝

    看看林公这气度,“玉杯湛露”,“绣幕围香”,和文艺小青年、山野酸文人就是不一样!

    “歌三雅”是在说什么呢?——其实就是狂饮放歌。据曹丕的《典论》讲:

    “刘表有酒爵三,大曰伯雅,次曰仲雅,小曰季雅。伯雅容七升,仲雅六升,季雅五升。”

    刘表就是三国中刘备曾经依附的皇族亲戚,曾多年掌管荆州。大家看,不用说“三雅”了,就是最小的“季雅”也还五升呢?这么几升酒灌下去,要不“酒酣拔剑斫地歌”、怎么能排遣呢?曹丞相不也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吗?

    酒喝高了,总得醒吧。看看杨沂孙(1812-1881)先生这一副:

待其酒力醒茶烟歇,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酒力消尽,茶烟不闻,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弹一曲《平沙雁》,翻两页《金刚经》,继续惬意。

    杨先生款识中的小字也雅致可观,兹录如下:

    光绪庚辰七月十二夜,月色入户,花影过墙,卧不成睡,因起焚香,涤砚书此,时已漏下十刻矣。

    看完这两行字,又不免催人穿越千年、沉醉于东坡先生的惬意——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最后还有三副,一是谭延闿的“坐据书城容跋扈,平分月地足相羊”,一是盛昱的“种竹如培佳子弟,拥书权拜小诸侯”,一是梁山舟的“书对圣贤为客主,竹兼风雨似咸韶”。这三联在前面的“读书”、“知交”中刚说过,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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