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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是红楼梦中一个特别有性格的丫环，有性格就有争议，对晴雯，历来，誉者有之，毁者有之，本文即为观点之一种。黄剑斌，70后，书画家，兼从事书画史论研究，爱好古典文学。曾任中国书法家协会《中国书法》杂志编辑。现为某高校教师，在专业报刊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
作者
黄剑斌
诗人北岛有句名言，“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讲出了俗世中存在着的美丑不分甚至黑白颠倒的丑恶现象。
卑鄙者因为工于心计、不择手段往往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高尚者因为耿直磊落、曲高和寡往往受到冷落甚至被社会遗弃。这方面的事例多得不胜枚举。在《红楼梦》中，有两对人物各自代表着高尚的一面和卑鄙（或世俗）的一面。一对是林黛玉和薛宝钗，另一对是晴雯和袭人。
当然，《红楼梦》中没有绝对的坏人，作者刻划人物采用的是立体式的观照方式，来体现人物多方面的性格特征的。所以，即便高尚也不等于其人完美无缺，而卑鄙（或世俗）也不见得某人真的泛善可陈。由于主题所限，本文只谈晴雯。
晴雯的出身非常卑贱，她是贾府的赖嬷嬷花钱买来的，也就是奴才的奴才。她自幼便被抛弃了，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后被赖嬷嬷送入贾府，才从贾宝玉那里得到了一点温暖，这使她非常感动，于是便把贾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她心地善良、天真纯洁、嫉恶如仇。她不但自己尽心尽力服侍宝玉，也不能容忍其他下人们在工作中偷奸耍滑。如果谁出现了“不妥之处”，她就会第一个站出来批评指正。
她是大观园中最有活力、最阳光的人，甚至连黛玉都比不上。黛玉是病态的美，而晴雯从形体到精神都是非常健康的。但这个时期已是贾府的“末世”，不但主子们待人已经不厚道了，连下人们也都善于投机取巧，想方设法满足一己私欲，没有一个人是省油的灯，每个人所想的无非就是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如迎春的丫鬟司棋，为了一碗鸡蛋羹就带人大闹厨房，把厨房砸个稀巴烂。
“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贾府的种种败象，便是“大厦将倾”之前的腐朽混乱景象。晴雯又是一个认理不认人的人，即便和自己关系好的也不例外。有一次天很晚了，黛玉想进怡红院找宝玉，结果晴雯听出是黛玉的声音也没有给她开门，因为按照宝玉的规定，太晚了是不可以开门的。这样一来，大观园里的人上上下下她基本上都得罪遍了。
“寿夭多因诽谤生”，在贾府那样一个群魔乱舞的污浊环境中，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地的。“众人皆醉我独醒”，鲁迅先生说焦大是“贾府里的屈原”，晴雯的性格跟焦大也很有几分相似。“生于末世运偏消”，她也是一个生不逢时的悲剧人物。
晴雯做人很有骨气，自尊自重、胆大叛逆。虽然地位低下，但从不向统治者摇尾乞怜，而是处处昂首做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奴颜媚骨，也看不惯周围人一味向主子点头哈腰，甚至甘当奴隶的丑态。宝玉屋里的小红巴结王熙凤，她就讽刺小红“爬上髙枝了”。在《红楼梦》第37回中，秋纹得到王夫人赏的两件衣服而得意忘形时，晴雯立刻就说：“呸！好没见识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冲有脸呢！……一样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把好的给他，剩的才给我，我宁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气！”
晴雯是喜欢贾宝玉的，她和袭人一样，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宝玉的姨娘，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贾宝玉要求晴雯和自己一块洗澡的时候，被晴雯断然拒绝，体现了一个女孩子该有的自尊自重。她的灵魂是圣洁的，她不愿意采用这种下作的方式上位。
她也从未想过用打压对手的方式来获得上位的机会，她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她在临死之前一直呼唤的是自己的娘，而没有呼唤宝玉的名字，则进一步证明了她和宝玉之间是清白的。
而袭人为了上位，不仅多次在王夫人目前打晴雯的小报告，甚至不惜采用献身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就是和袭人。“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这是曹公对她的无情讽刺！
作者给晴雯名字赋予了美好的含义，自然是象征着晴雯高贵圣洁的灵魂，也寄托着作家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可惜，“霁月难逢，彩云易散，风流灵巧招人怨”，世间美好的事物往往总是难以长久。袭人的名字又有何含义？趁人不备而攻击谓之袭人。这是曹公通过袭人这个人物的世故阴险来衬托晴雯的天真纯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这么一个集美貌、智慧、勤奋于一身、有着可预见前途的同伴出现在自己的目前时，贾府那些“乌鸡眼”、“死鱼眼”们又怎么不会嫉妒得眼里喷血呢？
另一方面，晴雯是一个已经觉醒了的奴才，而贾府其他奴才仍然处于麻木不仁、甘受压迫的状态。结果，第一个觉醒了的人就被同类当成了“疯子”，被统治者当成了“危险分子”。“枪打出头鸟”，便成为统治者、庸才们和奴才们的集体意识了。“悲剧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鲁迅语），当人们看到这样一个至真至性至美的女孩被封建统治势力和助纣为虐的奴才们活活吞噬的时候，内心会引起多么大的震撼啊！
晴雯的去世可以说是给了宝玉巨大的打击，他做的祭文《芙蓉女儿诔》洋洋洒洒写有好几千字，用了大量的华丽辞藻来表达自己对晴雯的思念。“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体则冰雪不足喻其洁”，这是宝玉对她的崇高评价。有这么一个知己的存在，晴雯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曹公将晴雯列为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首，可见晴雯在曹公心目中的地位。以晴雯的才貌品格，她当之无愧。
此系红颜不一般
子姑疑似在凡间
孤鸣残月难归去
血洒花枝艳满山
——打一红楼人物
本期作者：胡联浩，“红楼诗社”供稿
上期答案：平儿，第五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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