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趙希鵠《洞天清禄·古鐘鼎彝器辨》謂:“古以蕭艾達神明,而不焚香。故無今所謂香爐,皆以古人宗庙祭器為之,爵爐則古之爵,狻猊爐則古之瑀足豆,香毬則古之鬵,其等不一。或有所新鑄而象古為之者,惟博山爐乃漢太子宫所用,香爐之製始於此。”宋人認為漢代之博山爐為中華香爐之起始,然此說已被近現代之科學考古發現所颠覆矣。於漢代博山爐之前尚有戰國時期之豆式熏爐,以及更早的良渚文化之陶爐等。但這並不妨礙博山爐成為中華焚香史上使用時間最長、歷代吟詠最多、最為重要的香爐具,博山爐已幾乎成為中華傳統香事具的代名詞。關於博山爐的名稱於漢代之文獻資料及出土文物中并未獲見,博山爐在漢時大都名之以熏爐。陝西興平茂陵陪葬墓出土之博山爐銘文為:“黄金塗竹節熏(卢)爐。”湖南長沙楊家嶺西漢墓出土博山爐銘“端君熏爐一”。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有一件漢陽泉熏爐,其銘文:“陽泉使者舍熏爐一,有盤及蓋,并重四斤一口口口五年六安十三年正月乙未內史屬賢造,雒陽付守長則丞善,掾騰,傳舍,嗇夫兑。”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漢陽泉熏爐
漢 衛尉蔡質《漢官典職儀式選用》載:“尚書郎……女侍史二人潔衣服,執香爐燒熏。”南朝陳 徐陵《玉臺新詠》所錄西漢 劉向《熏爐銘》曰:“嘉此正器,嶄岩若山。上貫太華,承以銅盤。中有蘭綺,朱火青煙”。”由詩中描寫可知熏爐為山形,爐體下承以銅盤,爐中朱火焚燒蘭綺之香,博山之上青煙裊裊。漢時所謂熏爐即博山爐也。漢劉歆著 晉葛洪輯《西京雜記》載:“长安巧工丁緩,製九層博山香爐,鏤為奇禽怪獸,窮諸靈異,皆自然運動。”漢時金銅博山爐之設計製作已極精致,從西汉中山靖王劉勝及其妻竇綰之墓出土的銅鎏金博山爐及陝西漢茂陵陪葬墓出土博山爐、西漢海昏侯墓出土博山爐之精美程度可見古人言不虛也。西漢晚期至東漢出現的大量陶質及釉陶博山與銅博山爐相比質量相差甚大,大多製作較為粗率,形制趨於簡化,甚至有許多爐蓋出煙孔亦未通,蓋此類陶質博山爐乃陪葬之明器也,多為漢時中下階層墓葬之陪葬品。荀子《禮論》曰:“具生器以適墓,象徙倒也。”漢墓中大量出土的陶質博山爐雖非“生器”,但仿生時所用而作,亦說明西漢後期博山爐在社會各階層的使用是非常廣泛的。《禮論》亦曰:“生器文而不工,明器貌而不用。”故西漢後期大量出現的明器陶質博山爐,僅具博山爐之外形,卻制作粗糙且燒造質地蘇松,乃不用故也。其本身就不具備實用的功能。因此實用器與明器在鑒賞收藏漢代博山爐時當注意分辨,其意毋庸贅言矣。
博山爐之製作自漢魏至今二千余載從未間斷。元釋梵琦《過東昌》載:“東昌城南有隱君子魏野塘者,能範土作博山爐,輕巧有制度,南北人多取之。”明談遷《國榷》載:“明寧獻王朱權著醫卜修煉琴奕諸書,常手作博山爐、古瓦硏,皆極工。”博山爐亦常常出現於各朝代的詩文歌賦中,可以說幾乎貫穿於漢代以來的歷代文學作品中。
明末清初 彭孫貽《清平調牡丹詞十首仿李太白清平調其七》
宋 陳達叟《本心齋蔬食譜》中言其平常齋居生活曰:“本心翁齋居宴坐,玩先天易,對博山爐,紙帳梅花,石鼎茶葉,自奉泊如也。”又明屠本畯《茗芨》論喫茶妙境謂:“試相與松間竹下,置烏皮几,焚博山爐,惠山泉,挹諸茗荈而飲之,便自羲皇上人不遠。”漢代之博山爐在歷經千年的傳承,已然成為中華香事文化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已不僅僅是一個焚烧香料的爐具,是中國傳統文人士大夫風雅生活方式之文化符号,是恬淡自得、幽致古雅的象徵。
明陳繼儒《小窗幽記》曰:“淨掃一室,用博山爐爇沈水香,香煙縷縷,直透心竅,最令人精神凝聚。”
歟!博山爐乃漢文化之精神象徵,亦是中華文脈世代傳承之至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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