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不应该被低估

提起马奈，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当年备受争议的《草地上的午餐》，或是《奥林匹亚》。但是，今天我想介绍的，是他的另一幅看起来不太显眼的作品，名叫《吹泡泡的男孩》。

这幅画看起来很普通，但却标志着一场绘画革命的开始。正是通过这幅画，马奈作出了所有前辈们，都不曾作出的突破——把绘画从文学里解放出来，成为彻底的视觉艺术。

草地上的午餐

具体该如何理解呢？从时间上看，这幅画完成于 1867 年，在此之前，西方绘画主要围绕三个主题展开，那就是叙事、歌颂和抒情。

先来看古代绘画，基本上都是围绕宗教神话展开。绘画题材就是讲述其中的一段故事，而故事本身就是文学的一种，体现了绘画的叙事功能。

奥林匹亚

后来随着中产阶级的发展，肖像画开始兴起。此时的画家不但要画出人物的特征，还要塑造光辉的形象。这时候的绘画，就类似于人物传记，它仍然是一种文学，体现了绘画的歌颂功能。

此外，除了历史画和肖像画以外，还有风景画和静物画。这两类作品就像是一首小诗，负责寄物抒情，本身也是文学，体现了绘画的抒情功能。

吹笛子的少年

所以你看，古代的绘画和文学之间，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叙事、歌颂和抒情又总是贯穿其中。

这时候的绘画，就像是不用识字也能够看得懂的文学，构成了绘画最初的意义。事实上，即使放到今天，我们在欣赏一副画的时候，也还是会习惯性的问，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阳台

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绘画本身它就是一种单纯的图像。而我们每天阅读的大量图像中，绝大部分都没有文学的功能，却依然可以给我们带来感动。就比如万里无云的天空，他就是一块干净的蓝色，但却可以让我们瞬间把心放空。

马奈在这幅画中，画了一个吹泡泡的男孩。这个男孩是他老婆的儿子——这话说起来有点绕口，但原因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爸爸是谁。有很大可能他是马奈的儿子，至少马奈是这么想的，但同时也有另外一个传说。

据说马奈的老婆，当年在马奈家是一位钢琴教师，但某天突然就离开了。原因是她和马奈的恋情，被马奈的父亲发现了。而在这之前，这个女孩一直是马奈父亲的情人。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马奈的另一个弟弟。这就有点乱了，我们暂且就不考究了。

今天我们就单纯的来看这幅画——马奈在画中把这个男孩，放到了一个孤独的现实空间里，画面中没有任何其他的信息，同时这个男孩和我们画外的人，也没有任何的交流。

带剑的男孩

很明显，马奈不是要讲什么故事，他也不是要给这个男孩做什么留念，我们更看不出马奈试图在这张画里，表达什么样的感情。他就是留下这么一个突兀的图像，让我们自己去理解，然后去寻找其中的奥秘。

更进一步讲，马奈为了避免观看者陷入到画面的细节中，产生不必要的歧义，他干脆把人物画得非常粗糙，以至于观赏者一眼就可以看到全部内容。这个就像刚才我们提到的天空，如果有一团云的话，你马上就会把注意力集中到云上，然后把这个云想象成某种形象，而忘记了大面积存在的天空。

画室里的午餐

马奈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把所有让人转移注意力的可能性，都给屏蔽掉了。现在就是一个观者，直接面对眼前这个黑洞洞的空间。而画中的男孩儿，就像一座粗糙的木雕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就这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场景，到了马奈的笔下，居然产生了一种超现实的幻觉——这是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生命的空间，而这个男孩就是诺大空间里的唯一存在。

夏尔丹《吹泡泡的少年》

其实肥皂泡这个主题，马奈并不是第一个画的人。之前人们画这个主题，通常是为了表现虚无，或者破灭之类的预言。但马奈并没有模仿前人，单纯地捞一把廉价的伤感，而是去创造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真实感。

在他的画面前，观众很容易感受到疏离，也会感到那种近在咫尺，却没有办法交流的痛苦，同样还有可能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表的不安。我们每一个观赏者，在这张作品面前，有了意义。这些都是这个简单的图像所带来的。

博里曼斯作品

但是，这幅画来得太早了，以至于当时全世界都没有办法看懂。

直到 100 多年后，比利时一位叫博里曼斯的画家，被同样的不安所触动，才让这种空间被重新唤醒。这里我放了一张博里曼斯的作品，大家可以感受一下。或许我们通过这位当代大师的作品，更容易去理解马奈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