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busy to live or busy to die
　　文_徐小云

　　“你对深圳的感觉怎么样？”颐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和她坐在北京的一个老四合院里，绿柳拂荫，青砖灰墙，燕子从头顶飞过，正是闲散的午饭时光。她的筷子在宫保鸡丁上停顿了一下，很简洁地说：“快。”

快醉

很多人都不爱深圳，无论是外地人还是生活在其中的，我们甚至不好意思用“深圳人”这个称呼。什么是“深圳人”呢？简直就像是早期美洲跑马圈地的拓荒者，彼此见面两个问题：“你是哪里人？你来了多久？”新生城市没有历史，很难让人产生安全感和归属感。

媒体给出的专有称呼是“来深建设者”。

清晨4点，扫干净簕杜鹃残叶的保洁阿姨是来深建设者。

早晨7点，从福田路边的快餐车买个三明治等公车的上班族是来深建设者。

上午9点，松岗、沙井、宝安的电子厂、玩具厂、服装厂拥进无数的流水线工人，那些面容模糊的男男女女是来深建设者。

下午14点，罗湖港式茶餐厅里躲过高峰期可以喘口气的写餐单的小弟是来深建设者。

下午18点，梅林关车尾红灯闪闪，每日关外关内大挪移的挤车人都是来深建设者。

夜晚21点，翡翠夜总会点台部长得知今晚的包间再次被订满，将迎来的各位贵宾都是来深建设者。

深夜23点，盐田大排档等活儿的夜班司机有着夜间起步价16元外加燃油附加费4元的天价，贵过隔壁香港，所有的乘客都是来深建设者……

这座城市仿佛有种魔力，它似乎一天都没有认同过你，但是在你到达这座城市的那一刻起，它就挥舞着小鞭子，在你的屁股后面驱赶着：“快快快！”迅速接纳它的节奏，迅速接纳它的焦虑，烈酒一般与君共饮，大家都疯了。

快醒

这个城市每时每刻都在拔节生长，你可以听到那骨骼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地铁11号线计划于2016年完工，届时从市中心到机场只需29分钟。

地王大厦是最高的？不不不，早就被京基100超越，楼高441.8米，共100层，全球第八高楼，但是估计这个纪录也会很快被刷新。

上午谈好的事情，下午可不可以把报表给我？计划书后天就可以做出来了吧？

每一天，都像是在打仗。

他，私营服装厂的小老板，订单排满的时候，工厂通宵开工，做得眼睛几乎都要瞎掉。

他，一个年营业额过亿的农产品基地拥有者。早年有一次和客户签合同，水杯里装着五粮液，他连干了四杯。签字完毕直接上了飞机，开始还没觉得怎样，飞机起飞之后他就吐得一塌糊涂。下飞机被直接送到医院，胃出血躺了15天。

他，全球知名珠宝品牌创始人，在北京开第一家店的时候，不放心几千万的货，跟合作伙伴一起，几个大男人硬是穿着棉大衣在商场外面守了一夜，到天亮看到营业员上班才安心。

她，私募基金经理，曾经说过：“无论我有多累多醉，哪怕都快瘫痪了，只要客户的电话到，给我两分钟，我马上就能清醒过来，用专业亲切的声音接听客户电话。”

……

他们，都在深圳。

街上宝马、奔驰、保时捷、法拉利遍地跑，他们刚来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一穷二白。在大梅沙住千万别墅的人，刚来的时候可能一天只能花五毛钱，或许早晨出去了还不知道晚上住在哪里，或许偷渡到香港赚钱只能和守墓人睡墓地……咬着牙，只为那第一桶金。提及当初的苦日子，他们多半口气轻松，像讲笑话一般。

这座城市就是有这个本事：你再累、再醉、再不堪，即便你快要死了，只要一息尚存，它都会粗暴地叫醒你，继续战斗。

快忘情

深圳的男女比例是1比8，但是钻石王老五还是很多。每一颗“小钻石”条件都不错，聪明、有品位、有干净温暖的面庞和殷实的物质基础，最关键的是他们还是单身。他们可以选的女人太多了，他们也太容易得到女人心了，所以他们至今还没有女朋友，“没有”的另一层含义就是：太多。深圳是一座大可以为男人提供暧昧的城市，他可以和你暧昧，也可以跟别人暧昧。

这座城市的男男女女大多晚婚，无论女人是讲金还是讲心，男人都是害怕的。在深圳这样一个很实际的地方，人们都快要忘记纯情。

这个城市也不会煽情，它问的第一个问题永远是：你能给我什么？它告诉了你等待和耐心的重要，并且通常会在第一时间很直接地拒绝你。有时候，这也是将伤害减少到最低程度的最好方式。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这座城市要求成功者很谦逊、很谨慎地为人处世，如同梅花鹿一样温顺。但是一旦做起事来，他们又如同鹰一样眼光精准，猎豹一样动作迅猛，占有市场毫不手软，果断，执行力和行动力超强，并且能够掌控全局。

“那你为什么还会去深圳？”颐问我。

即便它快醉、快醒、快忘情，即便在这里都很难看到老人推个小车，去菜市场买点小菜，或带着小孙子，优哉游哉……那绝对不是深圳的代表景象。

我为什么而来？

因为这座城市代表着包容、平等、机会，还有奇迹。Busyto live or busy to die。这座城市，你可以不爱它，但是永远不能否认，一旦离开就会开始想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