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歌声

                                                                                                        wangshilianaa

【母亲节快要到了，我把去年回家在火车上写的片言只语晒出来，以表达作为儿女的一片孝心，愿天下父母都平安快乐、健康长寿。】

     三月间，小弟在宁波打工时受了重伤，我便带着急切的心情去看他，他腿部粉碎性骨折，受了很多的罪，但没有太大的危险，忐忑的心总算放下来。为了方便就医，小弟转院到镇江第二人民医院，我安顿好他以后，就必须要回家去工作。走在镇江繁华的大街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几多繁杂、几多喧嚣影响并侵蚀着人的心灵，在这潮流如海的人中，难得的是安静一会儿，离火车开的时间还早，我又没有什么事情，便提早进入候车大厅里坐下来。

    候车大厅里热闹非凡，有一个五六的小女孩十分活泼，格外引人注目，不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她都不拘束，可爱的影子总在大人的眼前飘来飘去。红色的裙子，绿色的小衫，羊角辫上还戴着一个粉色的绒花，大大的眼睛清澈透明。她左顾右盼，不时地露出微笑。几个大人围着她转，她心里纯净，天真无邪的笑容中，有很大的满足，她手中拿着一个油炸的鸡腿正在大快朵颐。年轻的妈妈手里也握着五六样的零食，年轻的爸爸手中拎着两袋杂七杂八的食品和几样玩具，一旁的奶奶却背了个大包，不顾头上冒着汗，用慈祥的目光关注着自己孙子的一举一动，一个幸福的家庭正影响着周围人的情感。大厅中的青少年几乎每人都拿着手机、游戏机，专注无人地进入自己的世界，连染了黄的褚的绿的红的秀发也不在意了。然而我注意到，对面坐着的埋头打游戏的几个姑娘小伙却不时地停下来，注视着这开心的一家人。看着这情景，我心里也充满了快乐和蜜意。

     心里沉静下来，我陷入了沉思，年轻的爸爸妈妈一起围着孩子转，没有人注意到孩子奶奶那疲惫的神情。我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家乡的母亲，这次来的时候，不知小弟的伤情，未敢把小弟的情况告诉她老人家，她老人家不知怎么样了，我心中不由得思绪万千。曾几何时，少年读书时读思念的古诗，都很难以真正了解古人思乡思亲的感受。即使在上感恩课的时候，心中曾有一丝闪念，都未曾有如此深刻的印象，有如此刻骨铭心的感受，回想起来这半生真是愧羞难当。

    坐上火车，又见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同孩子嬉戏，孩子很乖巧，居然能背古诗，年轻的妈妈同孩子进行着对接古诗的游戏，“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妈妈念上句，孩子随声和着下句，这一幕情景又再一次触动了我的心，“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孩子回答不上来，妈妈笑着对爸爸说：“当初教孩子背这首诗时，最后两句自己也记不起来了，后来翻书找到了，才教给孩子。”但孩子太小，再也联不上去了。我感到十分遗憾，孩子还小，早晚都会背这两句诗，都会明白这诗的主旨意思，但年轻妈妈漠然的语气使我心中一震。是啊，我多年来不也是未能尽善尽美地做到这一切吗？

     我坐在座位上沉思着，思绪如潮。耳边仿佛传来了母亲年轻的歌声。原来四十多年过去了，心中不能忘怀的就是母亲的歌。

母亲是一个朴实的农村人，幼年因为家贫，十多岁才走进学堂，但只上了二年便辍学在家，或许是倔强的性格吧，或许是同学间的争吵吧，或许是同老师争辩了吧，连母亲自己都说不清楚了。那时我的姥爷还健在，对任性的妈妈总是十分袒护，就随了她的意思，那时农村的孩子不上学的十之八九，从此母亲就跟随姥爷在家干农活。但这段美好的校园生活给了母亲极深的影响。从此，我的母亲总在干活的闲暇时小声哼唱她在校园学唱的歌曲。母亲的歌声是天籁般的，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这样的歌声，母亲反复唱了十多年，给我的印象很深，特别是七二年的春天，刚五岁的我随着姐姐一同到学校去玩。姐姐报名拿了新书，我感到非常好奇，老师见状给起了个名字，和姐姐一起走进了教室，姐弟两人共用一本新书。我们高高兴兴地回到家，母亲见了也十分欢喜，用旧报纸小心地帮我们姐弟包上书皮，又剪下旧年画上的小花人贴在书皮上。做的十分精致，又鼓励我们好好读书。接着打开语文书，书中的第一课便是我母亲经常唱的那首歌，对着新课本，我一下子就记住了“我爱北京天安门”这首歌，平生在没有老师的情况下认识了二十多个汉字，从此我对学校、对学习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知道了书就象歌一样美。虽然我的母亲认字不多，但是她对儿子的幼小的心灵的鼓励，却是我以后对学习产生兴趣的动力。几十年过去了，母亲的这首歌，发同梵音袅袅不绝。

我在上学的过程中，我的兴趣是广泛的，对书是如饥似渴，凡是能够接触到书我都想法设法去借来看。对以后的爱好文学和生活有了很深的积淀。但母亲也以各种方式近乎酷严的方式教育着我们。在我上初中的三年中，我曾怀疑我的母亲是不是很爱我们，幼年慈爱的母亲到哪里去了呢？我有时觉得母亲是很严酷的，母亲是很唠叨的，母亲是和孩子很少沟通的，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每当忆及我少年时的这些想法，我心中总是充满羞愧，不知怎么面对母亲。然而母亲并不知这些，随着岁月的流失，母亲的性格也大为改变。母亲年轻时是生产队里的劳动能手，每天起早贪黑在地里干活。她甚至超过男劳力干活，随着劳动强度的增加，母亲也变得脾气大了些，我们几个孩子没有不听她的话的，她是言出必行行必果的因此我们身上常常留下她的手迹或小鞭子、小棍子的痕迹。她的威严多少年来从没有打破过。不知什么时候，母亲的威严消失了，没有了，有时候，我还不适应，我甚至想母亲年轻的威严到哪里去了呢？我很怀念着母亲的这些别人体会不到的特征和优点。

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越来越苍老，越来越慈祥。随着岁月的流失，她的心里只挂念儿孙的消息。岁月刻在她的脸上，身体灵活也大不如前，走路都有些费事了。接她和我们一起住，但她心里挂念自己的家，她担心着家里的房子无人看护，地里的庄稼无人管理。在家里自己住，我们又极不放心，母亲不愿麻烦别人，有次生病居然就硬挺了两天，我见她时面容廋黄，很是担心，护理了几天才好。

母亲的心里永远只想着儿孙，几日不见便心里惦记，有时祈盼着能和儿孙们多叙几句话。清明节，我和二弟一起去祭祖，母亲看到我们，心里很高兴，和庄里的婶子大娘唠叨一些往事，然而不一会却又忙开了，去菜园里拔一些葱蒜、波菜等物，早早准备做饭了，然二弟时间紧了些，不一会便有电话催着要回去，不能在家吃饭。给父亲的坟上添些土，干完活同母亲叙话的时候，她很是失望，叹了口气，但又赶紧忙活起来，把拔来的蒜苗、葱仔细地整理干净，整齐地扎在一起，又把波菜择去根和枯叶，洗干净，用袋子包起来，送给二弟，她知道二弟的孩子喜欢吃这些东西。我们推辞了一下，母亲便不高兴了，直到 我们把她整理干净的菜接过来，她才安心，便又嘱咐几句，一直站在村口，目送了我们很远很远……看到母亲失望的神情，我很想责备弟弟两句，但想了想，又算了。母亲的本意是一种好的愿望，如果由此引起不快，给母亲带来的只能是不安，这就拂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好意了。晚上回到自己家里，给母亲打电话解释一下原因，母亲便又安慰我们说：工作要紧，公家的事要紧，一顿饭不打紧的。接着便又关心我们孩子的近况。电话放下了，我心里又添了一分对母亲的愧意。只能在心中祝愿她老人家身体健康，事事如意了。

想想母亲日渐年老，我心中便有丝丝的不安，世上赞母爱的诗歌也不少，但纷杂的社会中，又有几人静下心来去安抚母亲的心呢？又有几人在生活小事中让母亲的心理充实，安然而享有快乐的晚年呢？每忆及此心中便十分难过，母亲的歌声时时在我耳边想起，母亲年事已高，虽然身体仍很健康，但岁月已在她的容颜刻下苍桑的痕迹，我以半百的心情理解了母亲的辛劳和心情，我总以为母亲还不老，总以为时间还很长，总把时间放在孩子身上、工作上。总把母亲的嘱咐不当回事，但现在回想起来，总是想要报答而难以报答。“五十而知悔意”，知的不是“天命”而是悔意，我才真正理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