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闲散散过”
生活是 瓜子小碟和米香的好
文章是 松松散散小火熬将
也没费什么大气力
读到底了 筋骨自自然然活络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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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召江为你播读
“松风停云”这四个字好，好在闲散、飘逸、不经意，好在若有若无，像一个人在滚滚红尘翻腾过了，收了心，守着一窗山水、一方老砚、一盏老壶、一杯老茶过清明日子。也没有朝代，也无论魏晋，就一个人闲闲散散地过。
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但我也见过很多隐士或隐居终南山的人，心还是浮浮、躁躁的，眼神不空灵，还有很多世俗很多困扰。外在的隐是小隐，内心的隐才是大隐。
有一次在云南施甸，和王祥夫老师聊天，说人就应该没有年龄没有性别似的，十八岁有八十岁的心，到了八十倒还像十八。可惜这样的人真少，但黄先生是一个。苏州平江路“停云香馆”的黄先生就是这样有趣味的人。
很多有名的或没名的人会找到我，小禅，你写写吧。
我拒绝，不感兴趣的人不会写。但我对黄先生感兴趣，每次来苏州都会去平江路，每次去平江路都会在停云香馆小坐。主人散淡，客人散淡，总共没有说过几句话。
可是没有关系，有人说了一辈子话还是陌生人。
我只与黄先生喝过两次茶，已经够了。尤其第二次，仿佛是久别故人。话甚少，问一句答一句，甚至不答，但都极好。屋内是各种古物、器皿，尤以香器、茶器居多，几张古画闲散地挂在白墙上，那闲散仿佛不经意，又仿佛很经意——我见过的字画装裱“停云处”最雅致。
那昏白仿佛地老天荒，外面的雨也仿佛地老天荒，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却还在下。多好啊，还在下。
苏州的雨真任性啊，像与情人的久别重逢，没完没了地缠绵，又温又润。
第一次来便爱上了苏州，我还记得二十多岁第一次来苏州，一进留园就看见了那棵玉兰。那天也有雨，我哪见过雨中的江南园林，索性就哭了——那时才二十多岁，多好啊。
记得第一次与黄先生喝茶是在一楼，三四人， 木炭、铁壶、长相似古人的他，一屋子的日本铁壶、茶杯、香器。屋子中间有一棵枯树，纸灯笼两盏，挂于树上，一切妙极。
那天也有雨，没说几句话。只觉得黄先生的店与他的气场妥帖得严丝合缝。我心想：是个留人的地方，让人心心念念呢。
不多说话的黄先生活得似个晚明人，品茶、玩物、赏器、不张扬，骨子里全是闲散之气。
后来有了黄先生微信，看他每日拍几张停云照片，日光照进来，榻榻米上一双草鞋，或者是那张“松风停云处”也在日光里。黄先生的窗户也净亮，映在白墙上和枯枝相映成趣。那些枯枝旁逸斜出，不长不短，在白墙上晃动。那些菖蒲茂盛得像发了情的猫，溢得那绿到处都是。
已经下了三天三夜雨，我不约而至。
店员是一个安静干净的女孩子，低头叫我：“雪老师。”我问黄老师是否在，她含笑说：“今天恰好在，一个人在二楼喝茶。”
“上去叫他。”
她便上去。我在一楼看旧瓦当里养的菖蒲和满屋子器物，还有小窗暗影，竟觉得一切似曾相识的熟悉。
黄先生下楼，布衣素衫，没有热络。
只是说：“茶扑了出来，所以迟下楼，请上楼。”
二楼是第一次上来，一般不待客。长长的一条，恰恰好的幽深。在照片上看“松风停云处”五个字很大，原来只是几个小字，也求人写了这几个字，没有想象中的好，这五个字到底只属于黄先生，就像“禅园听雪”只属于我，别人挂就不对了。
坐在榻榻米上。一张旧茶桌，有裂缝。茶盘里是包浆甚好的几件器物，旧石盒里有一盆菖蒲，绿极了。
“我就养不好菖蒲，”我说。
“北方太干燥，菖蒲喜欢湿润。”
“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了。”我说。
“苏州就是这个样子，有时会下半个月……”
“我们喝点黑茶吧，朋友刚从贵州带回来的。”他起身去取黑茶。我看到他刚刚依靠的墙有个人形，是他倚靠过久留下的——多数时候，是他一个人在这喝茶。
用炭火煮。“我春夏秋冬只用炭煮水，全国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吧？我不用电和燃气烧水，那些东西没有感觉。用炭能与水接上，有化合作用。用炭煮的水柔，前段时间我去山里背水，每天去背，然后下山用炭煮了。”
我不以为奇，黄先生是活在时间之外的人，无视时间的存在，这是一个享受刹那的人，这个刹那很重要——一个刹那九百生灭，很多人不知道这九百生灭。
“钱多了无益的，房子大了无益的，多少大房子能留下来？真如佛家讲的，喝好当下这杯茶最重要。”
他说早晨有朋友给他发微信，说他凶巴巴的。
“大先生”鲁迅也凶巴巴的，“凶巴巴的人都有一颗温和的心。”他笑起来，突然像个孩子。
有时又长时间沉默。听雨，又搅了红茶，武夷山红茶，煮水的声音很迷人，他倚靠在墙上的姿势也很迷人。
“我年轻时也招蜂引蝶的。”他笑着说，我也笑起来，我喜欢他说年轻时招蜂引蝶。这很重要。
后来他开印刷厂，觉得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就换样了，然后开始喝茶、收藏、虚度时光。
“美学复苏太难了……没有人沉得下心来过好每一天，太匆忙了。”他偶尔望着窗外说一句。
眉目之间也全是散淡与不经意。一切是温度低的，甚至疏于热络。“我不愿意到外面去，在苏州待着挺好。很多人都说苏州好，我就在停云处待着。”他身后，还有一幅书法作品，也是小字：家在松风停云处。一幅自在自得的字，挂在那里，仿佛映衬主人个性。
水又沸了，煮水的壶上有好看的花——那么好看的壶是第一次看到。
炭火近红，微雨的苏州有些清凉，但都恰恰好。
“黄先生，我想写您。”每次提出写一个感兴趣的人，对方都是欣然应答。
“您的粉丝太多了，我不希望太热，或者成为红人，不希望被打扰。或者你三年后再写我，那时我也许会更不一样。”
他婉拒，态度平淡。唯一婉拒我的人，可是我欣赏这份婉拒。有的时候，拒绝也是一种态度。不从众，不盲从。
“我的烦恼就是太红了。”有人是这样说过的。
这世间必有一种人，要远远离开世俗之扰，不需要被别人憧憬，也不需要被更多人知道。他只需要有一间屋子，守着一屋子老器皿，煮一壶老茶喝。他的内心里，万千沧海早已经过，而喝了当下这杯茶，恰恰好。
我约了他明天再谈，他说，明天再看。
“我得回去和孩子玩，我很腻孩子的，愿意腻在他们身边。”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 16 岁，小儿子才 5 岁。
第二天，依旧有雨， 我住的悦禅酒店离他很近。黄先生来微信 ：小儿感了风寒发烧，不能来“停云”了。我说 ：好。
我居然欣喜这爽约。
本文选自雪小禅新书
《我只向美好的事物低头》
— 本期完 —
小禅历
丁酉冬月廿五
作 者 简 介
雪 小 禅
新浪微博：@ 雪小禅
公众号： 雪小禅 | 禅园听雪
畅销书作家，知名文化学者，中国慢生活美学代言人。曾获第六届老舍散文奖、首届孙犁文学奖等多个奖项。被评为“中国移动”大学讲座形象大使，“中国青年论坛”北京大学讲座嘉宾。担任山西卫视《伶人王中王》、《人说山西好风光》电视评委。雪小禅【禅园听雪】系列珍藏邮品，是中国邮政首次发行作家封片系列产品。
迷恋戏曲，曾任教于中国戏曲学院，被称为“大学生心中的作家女神”。同时被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北航等多所名校聘为＂导师＂。对传统文化、戏曲、美术、书法、收藏、音乐、茶道均有自己独到的审美与研究。
代表作：《繁花不惊 银碗盛雪》、《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惜君如常》、《我只向美好的事物低头》
主 播 简 介
杨 召 江
广东省朗诵协会副会长，新疆兵团朗诵艺术学会副会长，秘书长；曾担任广播电台，电视台新闻主播和主持人。
先后为中国华侨出版社，太平洋影音公司，广东电台，新疆人民广播电台录制朗诵作品，长期从事配音，朗诵等有声语言工作。在国内朗诵界享有较高的知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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