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凉 韭酱香

“秋韭何青青，药苗数百畦”，每当读到高适的这两句诗，我都会回想起母亲腌的韭菜酱。小时候，每年三四月份，母亲就会在屋后的地里种上两畦韭菜，春风吹拂、春阳沐浴、春雨滋润，韭菜很快就长高了、长旺了，绿油油的一大片，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韭菜炒鸡蛋、韭菜烧田螺、韭菜粉丝包子……一道道由韭菜烹制的美味点缀着农家餐桌。到了九月中下旬，金风渐起、桂香四溢，母亲就要做她最拿手的韭菜酱了。

因为要忙农活和家务，母亲都是晚上做酱。白天，她会抽空摘好韭菜，用井水洗干净，摊开晾着。我长大一些，懂得母亲的辛苦，自告奋勇帮她摘韭菜。她告诉我，要挑选叶片宽而舒展、颜色碧绿、香气浓郁的，再准备一些胡萝卜、黄豆和青红椒。我按照她的交代，把准备工作做好。晚上，吃过饭，收拾停当，母亲开始做酱了，我在一旁打下手——洗玻璃罐并晾干。母亲先把黄豆用水泡上，然后把胡萝卜洗净、削皮、剁成碎丁，再把青红椒洗净、去蒂、掏空籽儿，放在碗中备用；接下来起锅烧水，待水面冒泡泡时把韭菜快速放进锅里焯一下，捞起、沥干，放在案板上切成细末，用筷子夹进玻璃罐里，铺一层韭菜末，洒一层盐，放一勺胡萝卜丁和黄豆，快到瓶口时，把辣椒塞进去，淋上少许芝麻油，拧紧瓶盖，放到阴凉处，过上十天半个月就能吃了。

腌好的韭菜酱，韭香浓郁、鲜咸醇厚，有一股独特的辛辣味儿，极其开胃，堪称酱中佳品，拌豆腐、摊煎饼、蘸馒头、配稀饭……怎么吃都很香。特别是冬日傍晚，母亲下乌白菜杂粮面条，热气腾腾盛出一碗，用干净筷子挑一点韭菜酱拌在面条里，再淋点儿芝麻油，那香味真让人垂涎三尺，吃了一碗还要一碗。母亲常说：“韭菜对身体好。”上学以后我专门查阅资料才知道：韭菜味甘、辛香，性温，有健胃、提神、温暖的作用，适用于肝肾阴虚盗汗、遗尿、尿频、下痢、腹痛、鼻衄等症，根、叶捣汁有消炎、止血、止痛之功。它有一种独特的辛香气味，有助于疏调肝气、增进食欲、增强消化。

我在县城念中学时，每个星期回家一趟，每次回去，母亲都要给我带些好吃的，比如葱油饼、白煮蛋。每到秋风起时，母亲必定给我带韭菜酱。那时生活条件比之前提高了不少，母亲在韭菜酱里放许多虾皮、豆干、花生、黄豆增加营养。我的同学品尝过母亲做的韭菜酱，没有不竖起大拇指夸好的，这让我非常自豪。高中课业繁重，身体消耗大，下了晚自习不免饥肠辘辘，我便从食堂买几个馒头，回到寝室，打开玻璃瓶，跟室友你一勺我一勺挖着韭菜酱抹馒头吃，吃得津津有味。多年后同学聚会，室友们提起当年分吃一瓶韭菜酱的情景仍不免会心一笑。“吴下有田宜种韭”“摘菊剪韭手所栽”。秋风又起，我模仿母亲当年的样子，精心制作韭菜酱给家人品尝，看到他们大快朵颐的样子，一缕温情在心头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