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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展飞——《写在一年之初》

        新的一年的工作马上要开始了,写点东西,算是填一个文坑。

       酝酿了很久的《写在一年之末》,最终变成了《写在一年之初》,而这个“一年”,还由公历年变成了农历年。并非我有拖延症,而是各种琐事缠身,心静不下来,只能一步一步往后拖。

       刚看了一下,去年写了将近80万字的东西,算是有一点成绩,没把自己的主业落下。新的一年,还有很多任务,除了两本书的校对补充工作,初步打算今年再写两本书,相信只要坚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算是在年初给自己下的一个任务。

        过了一个并不开心的年。

        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所以除夕是一定要在故乡过的,虽然每年都是忙忙碌碌逃荒一般地返回老家,再逃荒一般地返回工作的地方。然而,故乡始终是我难以割舍的一份情怀。

       谈到情怀,除夕晚上出去拜年的时候,族里仅剩下的几位长辈都对我说,现在年轻人里,像你这么讲究的已经很少了。所以每年的除夕晚上,他们都会算着,还有谁没来拜年,必定要等到我去了以后才能关门的,因为我每年必到。

       昨天莫名发了多条朋友圈,实际上算是“返程综合征”,因为第二天要离开家乡了,多多少少有些不愿走的感觉,总有些“隐”的感觉,仿佛了离开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就又回到了那个尔虞我诈人吃人的地方,索性不如躲在这个壳里得好。

       写到情怀俩字,总会想起章金莱,也就是六小龄童,因为他的西游记情怀,被人骂的不轻,仔细想来,或许大家也是错怪了他。情怀这个东西,有时是不需要理由的,也无法解释的,旁人既看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今天一名毕业的学生来看我,谈到了年轻这个话题,我说我现在真的很羡慕年轻人,因为年轻就是资本,这句话你们现在体会不到,将来肯定能明白。所以我也一直苦口婆心地劝年轻老师们,好好努力,当个好老师,其实我绝不是打官腔,而是因为我的情怀,尽管很多人并不理解。想起了我的老师说起莱西教育的一位老前辈,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先生,至今仍对他们说,告诉年轻人们,好好干活,当个好老师啊。突然就觉得遇到了知音。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有些矛盾,那就是我的学生当老师的问题。我既希望他们当老师,又不希望他们当。希望他们当,是觉得他们会成为一名好老师,不希望他们当则是因为成为一名好老师,要付出很多。作为老师,我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过得很辛苦。

       情怀的事,就不多说了,说多了,也就像了六小龄童,不光不值钱,搞不好还会招来一顿骂。

       在国开的第三个春节过完了。年前的家长会,可能是这帮学生最后一次家长会,级部的广播会我讲的很动情,随后到了我担任班主任的两个班级里,讲到最后,我给全体家长深深地鞠了几个躬,为的都是这三年,家长对我们的容忍和支持。三年了,心中实是有愧,然而很多事情不是我能解决的,所以只能表示歉意。家长们也是百感交集地为我鼓着掌,虽然我觉得实在受不起这些掌声。

       跟学生讲过,6月8日的晚上,我一定会找一个地方,大醉一场,大哭一场,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自己。我觉得我有无数的理由去哭一场。

      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任你写得如何动情,外人也很难体会其中的不易。然而我依然愿意,在高考还有一百来天的日子里,去回头写几笔,我已经过完的九百多天。

       我至今能清楚记得那个夜晚,我在一中吃完校长为我们饯行的晚餐后关上车门的那一刻,看着校长在车外挥手,心中突然百感交集,心想:我就这么走了吗,十几年了,我没离开一中啊。彼时彼刻,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会经历后面这一切的。

       接下来的三个月,因为没有校区,我们白天在一中学习吃饭,晚上回实验中学睡觉,连续三个月的时间,每天开着车来回跟着车队,经常在路上,我的眼泪就落下来,不是累的,是想我刚毕业的9班的学生。尽管我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这些全市2450名后的学生,还是让教惯了好学生的我,有些措手不及。

       而更大的困难则是老师,除了一帮刚毕业的年轻人,没有一名老教师可以帮我,我只能先教老师,再让他们回去教学生。回头看看当年跟着我的那二十多名年轻老师,三年过去了,只剩下了5个,回头想想,又是苦笑。

       一名刚招来的政治老师,干了不到三天,告诉我,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任我怎么劝说,还是坚决离去了,一咬牙,我自己给五个班的学生上起了政治课,真的要感谢当年高中的政治老师教的好,终于让我派上了用场。

        三年,我自己班的数学老师换了6个。

       很多人问我,天天晚上在学校待到那么长时间,有必要吗?我就告诉他们一句话:我看不住我的老师,但是我能看住我的学生。

       高三马上要开学的前几天,七个班级,突然就剩下了我一个班主任,其他的回原单位的,考录走的,辞职的,一夜间,我成了光杆司令……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是一场噩梦。

       与一名搞营销的好友吃饭,她告诉我,你干活的那些照片我们看了,觉得实在太掉价了,一个教导主任,怎么能去干那些活呢,难道没有后勤师傅么?我说有,只有那几个人,等到层层上报再批下来派人来,黄花菜都凉了,这是教学,等不得的。

       所以我把高三四楼重新铺设了三百多米的网线,调试了每个教室的电脑设备,每个教室装上了饮水机,安上了挂衣架,只要我能自己动手的,我尽量不去麻烦别人,实在是等不及。

       经常跟学生们说,希望大家原谅,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连一个好老师也干不成了,其实我最大的理想,只是做一个好老师而已。我实在没有精力,挨个同学谈话,只能每天在广播会上一起说一说。随后我就收到了学生给我的小纸条:飞哥,不要自责,因为你是我们三百多人的大班主任,我们都理解你。我觉得这张小纸条能温暖我一辈子。

      一百天马上要到了,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上了一顿火后,突然就顿悟,本来以为自己不是个俗人,竟然上了一顿不该上的火,实在是俗不可耐。如果是若干年前的自己,一定会朝着今天的我狠狠啐上一口:呸!

        经历了,才明白,情怀终究值不了多少钱。回头看看,才能看自己走得对不对。想起了那首小诗:突然有种想去放牛的感觉,做个牧童,没有生活压力,没有江湖套路,没有爱恨情仇,只关心我的牛还在不在,以我的智商,只放一只,多了我也数不过来。它吃草,我睡觉。

       所以也就发现,以我的智商,我的心机,只能放一只,多了我也数不过来。还是当一名好老师,“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实在是最好的享受。

       还有一百来天了,抛却杂念,陪着学生们走完最关键的一程,愿他们和我的三年,都不虚此行。

      有千言有万语,留待后日,一念花开,一念花落,这山长水远的人世,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

       我珍惜所有的相遇,也尊重所有的逝去。

        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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