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山水美人
那一年的山最美的山，那一年的水最美的水，那一年云南看见的那女人，最美的女人，怎么来作证她是美人呢？就是白天看见她的时候令人眼睛和心都有荷尔蒙反应的那种美人，睡觉时还希冀她是那个留在春梦里的美人，唯一适合做春梦的那种美人。
那一年跟随一个工程队去云南修路，修路一般都是在深山老林里。每天早晨要开着吉普车从项目部到工地去要有十公里左右的路程，中间要经过几座山还有一两道河。沿途有一处风景特别美，山上野花遍地，争奇斗艳。苍翠的树木得有几百年的历史才能长成那般的老态龙钟，慈祥而威严。
十几米高的大树枝条有的散落在树的脚下一缕一缕撩拨着多情的风，犹如少女村姑的麻花辫子甩出水灵灵的青春活力，有的钻到根部的泥土里又发新芽，犹如一个一个纯真的孩子在阳光雨水里伸出稚嫩的小手拍打着雨花，有的粗壮些的主干枝直指苍穹，犹如说不清什么古老民族的图腾一般透着神秘色彩。
更奇的是石头山上有一股清泉涓涓流淌成不可多见的自由自在，不张扬，不狂野却能穿透人心直抵人心，温润如玉的质感，清清沥沥的姿态犹如挂在空中的一条白绫。有时候飞鸟会打一个旋儿停在白绫的中段喝水，一般都是在中午的时候，溅起的水花折射出碎碎七彩的宝石般发出令人陶醉的光芒，煞是壮观；有时候风吹过水与旁边的花草一起蹁跹起舞，曼妙绝伦，赏心悦目。
那一天早晨，我们去工地的时间有些晚，六月天，大约是八、九点钟的样子，旭日喷薄，冷热相宜。当我们的车子经过那座山的时候，坐在副驾上的小李突然惊呼:“大家快看，那是干什么？”司机猛一扭头，车子划出了路面，陷在旁边的淤泥里熄火了。
大家都下了车顺着小李指的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大河对岸一个姑娘穿着一件白粉色的肚兜和短裤站在山上流下来的泉水下沐浴。远远望去，高挑的个子，细细的长腿，翘翘的屁股，弯弯的后背，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与泉水的映衬下闪闪发亮，因为她是背对着我们，身体正面的“湖光山色”自然是无法领略。
要知道，当时在工地都是青一水光棍汉世界的单一环境下，能看到这么美妙的景象的确比工地上中午吃几碗牛肉米饭更能让人身心愉悦，精神百倍。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大家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遐想一会儿，臆想一会儿，垂涎一会儿都在情理之中。
“走吧，别看了。”司机大喊一声。然后，众人一起上手把车子从泥里推出来风驰电掣般扑去了工地。可以肯定的是那一个上午我们一起的那几个人都在想着早上的艳遇，毫不讳言地说，至少我在那一个上午坐在山坡上一直在想:这姑娘多少年岁？前胸丰满不丰满？脸蛋漂亮不漂亮？有没有男人？能不能绘画、写作、唱歌？在哪里工作或者上学？。
那时候我也就二十几岁年龄，当然也没有老婆。中午吃饭的时候，平时少言寡语的一个湖北小伙子殷勤地凑在我跟前羞眉涩眼地问我:“哥，你说那个姑娘再会去那里洗澡吗？”我说:“会的，明天就会去洗。”小伙子暧昧地笑了笑，有点邪恶地走开了。
第二天下雨天，所有的人都待在工程驻地的临时房子里喝酒、打牌、吵嘴、打架、骂娘……。这是无聊的岁月里下雨天必有的功课。这一天我照例是去了一趟小镇，买了些咖啡、纸烟等生活必需品后回到工地关起门来看书、听歌，当然比以往的下雨天多了一个内容就是幻想那个陌生的女子，这一天也莫名地把茨威格的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又读了一遍。
第三天我们几个人心照不宣地故意拖延时间，直到阳光普照的时候才发动了车子缓缓地向两个不同的目的地驶去，路过第一个目的地的时候，司机把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奇迹出现了，那个女子果然在那里，站在泉水下沐浴，和前天时一模一样，一遍遍地甩着长长乌黑的头发。我们几个人同样重复了前天那种伫立在对河对岸的遐想、臆想、垂涎之后又匆匆离去。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大家隔三差五地故意在那条大河边逗留，时间久了甚至可以把这个大家集体的艳遇拿到餐桌上、饭碗里、酒杯中来讨论。每次说起的时候总是兴高采烈，神采奕奕，做一回假想中的新郎，过一把无聊日子里的精神意淫。
我们那几个人之中水性较好的就那个湖北小伙子，其他的人都是北方旱鸭子，有一天他请了一天假，当时也没说去哪里？要去做什么？。晚上的时候，大家照例还是去路边那个风骚女人的小酒馆里喝酒消遣。小伙子就偷偷地告诉大家，他白天其实是故意请假游到河对面去偷看那泉水下洗澡的姑娘去了。
在他的绘声绘色的描绘中，那姑娘就简直就不是人间的女子，甚至比天上的仙女还漂亮呢。当时坐着的人都羡慕小伙子的艳福不浅，佩服他有那么好的水性，竟然能够游到河对岸去，真有本事，真好功夫。有人甚至要给小伙子买一条烟拜师学泳呢？小伙子自然是在众人的恭维下狠狠地得意了一回，幸福了一回。那神气、那表情哪里像是一个修路架桥的农民工，俨然是古时候腰缠万贯的土财主，甚至还是皇帝老爷呢。
当晚上的消费在众人的一致要求下那小伙子买单了，他也很爽快地乐意买单，临出门的时候还还给每人发了一盒延安牌香烟呢，要知道这小子平时可是湖北佬精明吝啬的很呐，总是蹭吃蹭喝铁公鸡一个呢，可是这时却好像兜里的钱是村长、贪官花老公家的一样，花起来丝毫没有心疼的样子，反倒好像他是捡了二百元中了彩票一样的兴奋。我起先还在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吹牛逼呢？可是他反常的表现让我觉得他说的是真话，这个龟孙子。心里暗暗地滋生一种莫名的失落。
有那么些日子，那个淋浴的女子突然的消失了。但是大家仍然是天天路过那里的时候总是要停车下去逗留一会儿，撒一泡尿或者是抽一支烟。就是那些不想尿尿的人，不会抽烟的人也煞有介事地掏出来裤裆里的玩意儿向着对岸佯装尿尿无奈尿湿了裤子或鞋子。
几天以后，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大家每到那里的时候就真的想去尿尿，不约而同地哗哗啦啦痛快淋漓地集体撒野。河对岸的那座山，那条泉水，那个泉水下面沐浴的女子已经走进了大家的心里、习惯里，定格升腾成心中的一道美丽的风景，虔诚的膜拜，爱美的图腾。
那女子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大家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灰塌塌了好长一段时间。时间会带走一切，又过了些日子，大家也就忘记了这次不能算是艳遇的艳遇，也不再去议论那个女子了，即使说起来也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就当是随便在哪里听来的一个笑话、故事或者是在某个路边的寡妇店某个昏暗的小旅馆里的一夜风流成为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随风而去。
揽工汉的日子，繁重的体力活使人会很快的忘记一些事情。唯有那个游过河去过对岸的小伙子还是在清晨、傍晚的时分会去河边有时望着对岸发呆，有时在河边走来走去。我每次路过那里的时候也会在心里默默地盼着那个女子出现，期间也偷偷地去过那河边几次。
一个彩云满天的黄昏，我又去拜访了那条河。那个女子出现了，她又站在泉水下淋浴，这次我干脆在河边坐下来远远地望着对面。对岸的那个女子浴完以后穿好衣服就坐在河的对岸，远远望去，总算是看到了一个正面的轮框。
我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河的这边，她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对岸，隔着河我闭着眼睛分明能感受到她的惊艳。踏着水款款地向着我走来，美得象一首情诗，充溢着少女的纯情和青春的风采，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眸子有着诱人走进去的魔力，天上飘过的彩云也多了些轻盈，美丽的笑容在清丽秀雅的脸上荡漾着春天般的气息。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离去了，只有徐徐的清风掠过河水，还有河底的水草在绿色里摇来摇去。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想:比起这个女子，山泉水沐浴，清风吹发，阳光化妆……。大街上那些涂指甲喷香水浓妆艳抹露胸露乳乃至露屁股的女人们实在是算不上女人，也许浓妆艳抹会招来几个男人会多看几眼就沾沾自喜地把这当做是爱慕，喧嚣都市里睡了也只是取其所需绝不是爱慕。
生活在钢筋水泥围起来的城市中的人们也许就是动物园里经过人工驯养的一只猴子或老虎狼什么的，供人观赏而已，早已失去的本该属于它们的原始野性之美。如果说这整个世界是一个偌大的超市或商场的话，浓妆包装过女人们顶多也就是摆在货架上不同的货物，经过你面前的顾客多看了一眼或者多摸了几把也就是随手翻翻看看这是个什么物品如是而已。
回去的路上我在想:要不要把这个女子出现的消息告诉大家呢？纠结了一路回去时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们，因为我心里这女子的圣洁已经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圣洁了不容他人眼睛思想的玷污。虽然我知道明天的时候大家还是会知道这女子回来了的事实，可是至少这一夜她是属于我一个人。
第二天果不其然地大家又兴奋起来，躁动起来……。因为这个女子的出现。因为这个女子的出现，那个小伙子又偷偷地游到河对岸去过几次，最后一次因为修路上游放水时被大水冲走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就那样永远地消失了，因为爱，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带着他的梦，带着他的对美好的爱的向往……。
大雁南归的时候，工程活也做完了，我们活着的人要离开这里回家与家人团聚的时候。我们那几个人集体去了一次河边祭奠那个小伙子，也祭奠即将分离的那个女子。一个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个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以后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一并地祝福他们安好。
人活着啊，生活里总是有些事，有些东西就是那样奇怪地，无由地，无逻辑的在你的生活中闯入，逗留，然后远走……在你的生活里远走了，也是你在别的生活里远走了。总之是在时空里就那么简单的交集会在心里无端地跑出来感叹一回，唏嘘一回，好在有记忆让我们不能干净地忘却，好的，不好的，悲伤的，快乐的，都一笔一笔清清楚楚地记录在时空里的那块纪念碑上，活在每个人心中的无字碑。
作者简介：高军，陕西神木人，文学爱好者，自由写手，主写散文，多篇散文曾在其他报刊和公众平台发表。
来源：文学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