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药组成：
桂枝15g，白芍30g，炙甘草10g，生姜10g，大枣6枚，饴糖10g。
主治:
虚寒萎黄。
朱老认为，《金匮要略·黄疸病》篇载:“男子黄，小便自利，当与虚劳小建中汤”。此条所指之“黄，是“黄痘”抑为“萎黄”，曾引起历代医家的纷争。从仲景原著来推敲，黄疸的成因，大致有“瘀热在里”和“寒湿在里”之不同。盖瘀热或寒湿之邪郁遏在里，以致胆汁失于疏泄则外溢，而黄疸作矣。故泄化瘀热或温化寒湿，以利胆退黄，实为治疗之基本大法。所以治黄疸用小建中汤则颇为难解，纷争之由，殆于斯也。
综合历代注家之见，大多认为此条所指之“黄”，当是贫血之“萎黄”，而非黄疸。如《医宗金鉴》云:“妇人产后血崩，发黄色者，乃脱血之黄色，非黄疸也。今男子黄而小便自利，则知非湿热发黄也。询知其人必有失血亡血之故，以致虚黄之色外现。斯时汗、下、渗、利之法，俱不可施，惟当与虚劳失血同治，故以小建中汤调养营卫，黄自愈矣”，目前的教科书亦多附会其说。然而颇堪商榷的是，如果此条所指之“黄”，确如一些书籍所称，是“属于虚劳范围的萎黄证”（语出湖北中医学院主编之《金匮要略讲义》），为何仲景不将此条列入虚劳篇？是错简？抑有它故？
朱老为此曾经留心黄疸患者，结果发现部分患者在黄疸的同时，出现心动过缓，以西医学的认识来分析，当是胆红素刺激心脏迷走神经之故。进一步观察，就发现这样一个症候群：黄疸病已入后期，周身黄染退而未净，目黄消退不明显，困惫乏力，心悸怔忡，脉细缓或细数，甚至结代。心电图出现心律失常（窦性心动过缓或过速、室性早搏或房性早搏、或窦性心律不齐）；肝功能常见轻度损害，每每缠绵难愈。揣其病机，当是肝病传脾，胆邪及心。因思其对证方药，确以小建中汤较为恰当。此方建立中气是矣，而和营卫，即兼可治心（《难经》云“损其心者，和其营卫”）；桂能达肝，芍能利胆，即寓有调肝之用。随证出入，多能收效。朱老因此联想到西医学所称之“胆一心综合征”，觉得《金匮》此条，别有一番悟境。
朱老认为，首先值得研究的是胆病及心的问题，《素问·生气通天论》所谓“一阳发病…其传为心掣”，就已经指出了胆病可以引起心掣不宁。从经络学说的角度来看，足少阳胆经的支脉，“以下胸中，贯膈”，与手厥阴心包经交会于天池穴，经脉相通，胆汁溢于络脉，循经内扰心脏，以致心脉瘀阻，可以出现心悸怔忡，这是“邪实”的缘故。另一方面，胆为少阳春升之气，李东垣曰：“春气升则万物化”，所以《内经》云:“凡十一脏，取决于胆也”。胆病则生气索然，使其他脏器相互影响，出现一连串的病理反映。再者肝胆互为表里，胆病常由肝病影响而来，肝胆有病，疏泄不利，势必导致消化功能障碍，后天化源不足，气血亏虚，心失所养，于是悸动不宁，这是“正虚”的因素。所以黄疸引起的心律失常，其证候特征是本虚标实，气虚血瘀。因此，出现结代或缓或数之脉，也是意料中事。结脉可由气血凝滞而发生，代脉则表示脏气虚衰，完全符合上述病机。
至于西医学所称之“胆-心综合征”，可以出现腹痛，但在心脏的主要病理变化是心律失常。它的成因，是胆道感染后引起心脏功能改变或诱发心脏功能改变，而胆道感染的程度往往与心脏功能改变有着密切的联系；随着胆道感染得到控制，心脏功能也可相应地改善，乃至恢复正常；当胆道感染再次发作，心脏功能可再次出现异常，提示了胆心之间的病因关系。《金匮》此条质朴无华，点出“小便自利”一症，尤堪玩味。诚然，湿热发黄小便恒不利，萎黄则小便自利，但若黄疸已至后期，邪少虚多，小便未尝不自利也，其状颇类虚劳，故曰:“当予虚劳小建中汤”。至于条文中“男子黄”三字当活看，女子亦可发生。这一方证虽语焉未详，但细细推敲，与胆-心综合征的病理不无暗合之处。
朱老曾治一男性患者，32岁，患黄疸型肝炎已近3个月，迭经中西药物治疗，周身黄染大多消退，但目黄仍较明显。惟感心悸不宁，胸膺偶有刺痛感，小便时黄，大便尚调。舌苔花剥，脉细缓而结代。心电图示窦性心动过缓和室性早搏。肝功能轻度损害。脉证合参，乃肝邪犯脾，气血亏虚，心脉瘀阻之候。遂予益气化瘀、建中和营之剂。处方：生黄芪30g，当归10g，桂枝6g，生白芍15g，丹参12g，红花5g，生地黄15g，天花粉10g，淮小麦30g。连服20余剂，脉转调匀，目黄渐退，精神趋振，后复查肝功已正常。
基于以上论述，朱老认为《金匮》此条所指之黄，是黄疸。至于小建中汤可治萎黄，则是异病同治，未可等量齐观。病有常必有变，用小建中汤治黄疸亦属变法，当是肝胆之病，伤及脾气，进一步损及心气者，可以出现心悸、怔忡一类症候。这就启示我们认识胆病及心的病理变化，它与胆-心综合征的病理有吻合之处，值得作更深入地研讨。仲景在“黄疸病篇”列入此条，当可补其治黄疸用“汗”（如麻黄连轺赤小豆汤）、“消”（如硝石矾石散）、“下”（如茵陈蒿汤、“清（如栀子柏皮汤）、“利（如茵陈五苓散）诸法之未备也。
（朱老原文载于《江苏中医杂志》1982年5期，此处引用稍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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