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良
中国书协理事
中国书协草书委员会委员
往期文章:
《文丹》云:“文要有深心大力。大力,如海中神鳌,戴八尨,吸十日,晦星宿,嬉九垓,撞三山,踢四海。”
“兔之力不如犬,犬之力不如马,马之力不如狮,狮之力不如象,象之力不如龙,龙之力,不可得而测已。”
文之风行当“风水相遭,小则涟漪,大则澎湃。风之所行,崩浪拍天,惊涛摧岫,鼋鼍蛟龙,骇跳怒激,皆风之为也,皆风水之为也。-宋儒之不善解书,类如此”。
故“文中有奇怪,浅人不知耳,望之咋指而退”。
文还得有胆,“文无“胆',动即拘促,不能开人不敢开之口。-笔无锋锷,无阵势,无纵横,其文窄而不大,单而不耸”。
故而“如临阵者提刀一喝,人头落地”。
时而如“寸铁杀人,不肯缠绕”。
时而“风雨来时,陡然莫测”。
时而“虎跳熊奔,不受羁约”。
“文章间道出兵,履险制敌,以少胜多,偏锋亦可自喜,前所论文之狂狷是也。必拘拘于堂堂正正者,腐甚!腐甚!”
不仅这样,“文能用逆,用倒,此是玄而又玄之门。”
犹如神龙,“能大能小,入天入海,入木入石,而云雷随之。-文之第一义,莫可名言,其犹龙哉”。
“文,曰古,曰怪,曰幻,曰雅······古、怪、幻、雅,皆一本乎常,归之乎正,不咤为悖戾,不嫌为妖异,却是吃饭穿衣,日用平等。”
王铎的魔性首先在墨色上,在以往书法作品中,墨色变化是受实用规范、时代约束等多种因素干扰,
而王铎正是以“极神奇正是极中庸”为基点,向外以无穷想象,分“五色”,化万象,并统一于一个整体的、和谐的氛围之中,这正是极“甲庸”的反应。
在笔法上,各种笔法融于一笔的转换之中,长而稳,险而实,峰回路转,却自然生发。
在结构上,王铎无字不歪、无行不歪,但歪中取正,一字之中或墨色魔化,或点画纠缠,或墨象干涩虚幻······
如入魔境,但又思路清晰,条块分明。
在取法米字跌宕多姿的基础上,加以墨色变幻,使得结构造型魔幻十足,不仅有别于以往仅以汉字点画为结构单位进行组合的原则,也改变了自“二王”以来,尤其是赵孟频、董其昌以来风骨靡弱的特点,呈现铮铮骨力,且结字魔幻的态势。
如近人沙孟海所讲,“一生吃着'二王'法帖,天分又高,功力又深,结果居然能得其正传,矫正赵孟頫、董其昌的末流之失,在于明季,可说是书学界的“中兴之主'”。(《沙孟海论书丛稿》之《近三百年的书学》)
在章法上,王铎喜欢五色墨象,纷扰点画。如五色相宣,八音协畅。
一画之内,墨韵尽殊,一行之中,轻重悉异。
整体性的魔幻构造,惚兮恍兮,不知所以。
这犹如王铎的一生的起伏与多变,连他自己的墓都不让人知晓。
所以,王铎章法、结构极度夸张。
古人讲王铎书法“一味造作”,恐就是对王铎书法结字、章局极度张扬的诟病。
但王铎骨力雄强,用笔圆转,折中带圆,圆中见方,正是这些托起了大章法、大建构的丰富局面。所以,启功也讲,“力能扛鼎”。
显然这种夸张也增加了意境的险怪、魔幻。
王铎也正是通过这些魔幻的手段、图像语言,从表面看起到反传统的目的,同时,这些纷杂的语言,和而不同,营造了和谐、通达,终能化险为神奇的魔幻景象。
不过,王铎在艺术思想上,为确立自己魔幻的艺术表现,同时又要获得正统的理解,巧用古法,借古开今。
王铎极神奇的魔幻色彩,正借“二王”之名,匡扶了自我的精神领地。
如此,大量临习“二王”成了确立正统的心灵法宝,也逾越了自我的心理障碍。
借“二王”帖,写自我的心灵幻觉,成了王铎书法风貌的又一道风景,明显区别于他其他的作品。
“一生吃着“二王'法帖”,又直呼“吾家逸少”,不仅说明王铎取法乎上,钟爱“二王”,也似乎在昭示自我的正统,侧击着时代的曲解。
王铎《赠张抱一行书诗卷》
释文:壬午春莫书于怀州公署抱一张公祖招饮舟中,偕又白给谏、念冲太守、云岫给谏此夕联轻舫,相从秩秩音。不期湖海意,转入素虚心。近岫清光正,孤城返照深。悠然仍未尽,掩褐(禾木旁)复何寻。其二浦云能自暇,逾与道情亲。况坐声光里,高闲似古人。一壶催叠鼓,诸屿绕闲身。谁谓烟尘外,芳洲水不春。其三邃深更得静,萧瑟答幽声。众派朱灯泛,一痕白鸟鸣。烟花身未老,丘壑道弥荣。百感中原事,魂魂向夜声。其四冲虚风在御,人影近渔扉。顿悟烟奚泊,斯知梦所依。湖江春自阔,戎马事多违,欲去频延佇,钟声出隐微。上沐涧寺后峪柬臾声诸君子忘此群生动,禽言亦觉纷。屡窥深谷色,高卧太濛云。百药吹香路,一身生月纹。其中殊领略,鱼罟也氤氲。抱一张老公祖教之孟津王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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