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花朵的人

○王涛

作家苇岸在散文《放蜂人》里说：“放蜂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每天与造物中最可爱的生灵在一起，一生居住在花丛附近。”前几天，偶遇放蜂人，听他讲蜂与花的故事，让我多了一份对幸福的向往。

放蜂人今年76岁，友善和诚恳写在平实的脸庞上。他向往着蜜源，行走在季节的路上，带着帐篷、锅碗等生活用具。他告诉我，在旅途上，倘若遇上花朵和蜂群，搭在路边的帐篷就是放蜂人的家。他说他将像一只工蜂那样，死亡来临时，便悄然离开蜂场，他无所谓死在何方，他相信自己的身体最终将无人知晓地安放在一簇花丛下。

苇岸说，放蜂人是大地上寻找花朵的人，季节是他的向导。这是紫云英花开的季节，到了四月，柑橘花开了，这时，山棰子也开花了，放蜂人便离开故乡，带着他亲密的伙伴，或者说孩子一样的蜜蜂到了浙江温岭一带。先前，放蜂人还到过江西婺源，三四月份，那儿油菜花开。到了五月木荷花开、六月乌桕花开的时节，放蜂人到了南平，在南平短暂停留后，到了沙县。沙县乌桕花开得比南平迟些，放蜂人不再收蜜，让蜜蜂休养几天。放蜂人说，一只工蜂的寿命只有30至60天，如果到了蜜源丰富之处，工蜂在紧张繁忙的劳作中消耗大量的体力，生命只有短暂的30天。在蜜源稀缺处，放蜂人用白糖水喂养它们，它们因得到奖励，愈是不辞劳苦地奔忙在花海里。蜜蜂知恩图报，用整个生命来报答主人的恩赐。

有位放蜂人曾这样感叹过，蜜蜂能改变人性。我相信这话。七月，尤溪的金橘花开第二期，放蜂人迁徙到了尤溪的柳塘水库边上。金橘第一次开花，蜜少，挂果也少。第二次花期长，花多蜜也丰富。金橘共开三次花，放蜂人将在那儿生活一段时间。立秋到来时，晚稻花开，放蜂人再次固定好蜂箱，收起帐篷，等到暮色降临，蜜蜂归家，放蜂人带着他的伙伴们连夜返回故乡。放蜂人说，粳米稻花只有花粉没有蜜，糯米花才长蜜。他在故乡过冬，陪伴年老的爱人度过寒冬，等到春暖花开，他又开始了新的旅程。

放蜂人说，蜂王一次可以产下1000至2000只卵，意大利的蜂王则可以产下2000至4000只卵，意大利工蜂产的王浆也多。工蜂把产的王浆源源不断地吐到蜂王的口里，蜂王在养尊处优中老去，放蜂人养的蜂王最长寿命达8年之久。分蜂要听工蜂的安排，工蜂感觉家拥挤了，就做一个比原来的家大2至3倍的蜂窝，产在那里的一只卵在蜂王浆的养育下幸运地成为未来蜂王。蜂王出世前，蜂王的母亲带走一半的工蜂离开家园，另一半的工蜂将送伙伴一程，在半空中送别的场景甚是壮观。放蜂人说，假如看到老蜂王没有出走的意愿，就说明这只蜂王已衰老，它将在它的孩子新蜂王出世时自绝死去。放蜂人的话暗示我，当一个人不可教育时，把他带到蜂场去，让他接受一只蜜蜂的教育。我想，如果一只蜜蜂的故事感化不了那个人，这样的人就再也无药可医了。

放蜂人永远生活在流蜜的花的芬芳中，生活在草木独有的清香里，呼吸着大自然深处静谧洁净的空气。因为放蜂人，让我深深记住了苇岸的那句话——放蜂人孤单的存在，同时是一种警示，告诫人类：在背离自然，追求繁荣的路上，要想想自己的来历和出世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