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的爱，叶芝的诗，叶芝的人生，与我有着类似的地方。
叶芝二十三岁时爱上了美艳绝伦的毛德·岗，但是，毛德·岗没有接受他。叶芝却不愿意放弃，用诗歌表达他的爱，长达三十年之久。而叶芝之所以能够成为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主要原因就是他所创作的那些情诗。我也是如此。我的诗也是从爱情诗写起的，后来大多数的诗哪怕不是爱情诗，也都能从我对两个初恋女友的情感中找到根据，她们在我的思维中和诗中是凝聚成一个人的，或者说是结晶成一个抒情对象的。我在读高三时写过这么一句话：“我的诗是痛苦爱情的果实。”就好像爱情催生了诗人叶芝的诗一样，爱情也催生了我的诗。当然，我不像叶芝那么三十年不结婚，矢志不渝的追逐着毛德·岗，所以，我的诗也比不上叶芝的诗能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她伫立窗前，身旁盛开着一大团苹果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洒满了阳光的花瓣。”这是叶芝描绘毛德·岗的经典诗句。说实在的，我在二十年前的日记中，也曾用类似的语言，甚至比叶芝更丰富的语言描绘过我喜欢的女孩。西方人喜欢用苹果花比喻美丽的女人，美国作家戴维·梭罗在一篇文章中这样解释道：“苹果花也许是所有树当中开得最好看的，与其嗅觉效果相得益彰。要是见到一棵不同凡响的苹果树，花苞绽放了大半，香味氤氲，恰到好处，路人不免会让它勾住脚步。这是多么卓尔超然，梨树在它面前将尽失花容。”这种用花喻人的习惯在中国也很常见，只是我们不用苹果花，而用其他的花，比如《诗经》中的“桃之夭夭”，崔护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二十年前的那则日记中使用了牡丹花、桃花、荷花和梅花四种花来描绘我爱着的女孩：我用牡丹花比喻她丰满的有着富贵气息的脸庞，我用桃花比喻她两侧面颊那淡淡的红晕，我用荷花描绘她亭亭玉立的水灵，我用梅花描绘她卓尔不群的青春气息。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那时，在短短的半年，我就写了数十首给一个女孩的诗歌，综合成一个名叫“流泪的雪花”的手抄诗集送给她，其中，有不少像叶芝这样因无计可施而天真的、耍小诡计、爱中带有深深不满的诗句。比如：我写女孩脸上痣的美，写女孩单眼皮的美，我还把女孩自己都不满意的肥胖称为“可爱的丰满”。这种心机是清澈见底的河底的彩色石头，如今，早已经被世道污染了的我再也写不出类似的诗句了。
叶芝深深爱恋着的毛德·岗究竟是品性怎样的女人呢？在遇到叶芝多年之前，16岁的毛德·岗认识了戏剧家萧伯纳，当萧伯纳赞美她的容貌时，她在后来的文字中就坦诚自己喜欢上了这个老头。19岁时，毛德·岗与一位名叫吕西安·米勒瓦的年迈的记者同居，并生下了一个私生子。两年后，老吕西安死了，而就在老吕西安的墓地的草丛中，毛德·岗居然跟吕西安的一个儿子交合，一年后生下一个女儿。就在这时毛德·岗遇到了叶芝。以后，毛德·岗又有过一两个丈夫。不仅如此，她在婚外还与很多人有过性接触，有的是她主动委身，有的是她在参加民族自治运动过程中被抓捕她的敌人强暴，当然，叶芝也许也曾经占有过她的身体。我喜欢的一个女孩也是这样的人。她曾在高中毕业后做过一位中学校长的“二奶”，以后好多年都在外地做“三陪”。我喜欢的另一个女孩也差不多如此。我和叶芝一样，曾经无怨无悔的爱上不安分的女人那么久，那么久。
叶芝爱毛德·岗而不得，五次求婚都被拒绝。他五十二岁时，在他最后一次求婚失败后，他向毛德·岗与小吕西安所生的那个已经快三十岁的，离了婚的，同毛德·岗少女时代一样“艳若苹果花”的女儿发动感情攻势，终于使毛德·岗彻底断绝了自己与叶芝的交往，叶芝被毛德·岗远远的赶走了。其实，我相信叶芝并非是移情别恋，就像写那首《当你老了》的诗一样，他是在绝望中折腾而已。彻底绝望了的叶芝终于跟别人结婚了，不过，妻子不仅比毛德·岗母女都年轻，而且还是爱尔兰远近闻名的“苹果花”。婚后，他们生有一子一女，生活幸福美满。我不也是这样吗？虽然我的妻子不是“苹果花”，但是，我的生活还是很美满的，如果我与早年喜欢的那两个女孩中的任何一个结了婚，生活也许会很糟糕。因此，“小园香径独徘徊”其实是一种愚痴，转身之后未必不能看到好的风景。记得三四年前，有一次，几位早年的朋友在一起喝酒，他们跟我开玩笑，说起我曾爱恋的女孩，我说：“我就不明白，我那时为什么会那么迷恋她，其实，她的气质一点都不出色。”一位朋友说：“那时，她确实不出色，但是，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是你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了。”我不太满意他的回答。当然，心中留有美好的过去是很愉快的，我还是希望她们能够以“苹果花”的形象永远活在我的记忆中。
叶芝结婚五年后，就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对于叶芝来说，能够获奖的那些诗并不是他为了获奖而写的，那是他献给一个女人的卑微而执着的爱。叶芝在写诗的时候和我当年一样，是希望用一切包括全部的荣誉来换取那个女人的青睐的，痛苦的爱情经历成就了叶芝的伟大。痛苦的爱情，对于诗人来说是不幸的人生经历，对于读者和文学史来说却往往是幸事。毛德·岗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参悟到了痛苦的爱情对于诗人事业的作用，她晚年谈到叶芝时说：“世人会因为我没有嫁给他而感谢我的。”我早年的两个心仪女孩会不会因为我的今天而这样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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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生于江苏宿迁，系高等教育自学考试辅导工作者，曾因汉语言文学专业辅导成就被专条载入《江苏教育年鉴》。已发表文学论文、文史随笔、诗词等各类作品数十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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