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精讲选读（35）《前出师表》

前出师表

师：军队。

表：就是“奏表”，又称“表文”，是臣属给君王的上书。古代给君王的上书，有各种名称，不同的名称与上书内容有关。刘勰《文心雕龙·章表》云：“章以谢恩，奏以按劾，表以陈情，议以执异。”意思说，“章”是用来谢恩的；“奏”是用来弹劾，即揭发别人的；“表”是用来陈述衷情的；“议”是用来表示不同意见的。

诸葛亮：（181年—234年），字孔明，琅邪郡阳都县（今山东省沂南县）人，是三国时期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早年避乱于荆州，隐居陇亩，藏器待时。207年10月，刘备三顾茅庐，始出。诸葛亮对他纵谈天下形势，并建议刘备联合孙权，抗拒曹操，以益州为基地，兴复汉室，此后一直辅佐刘备。建安十三年孙刘联合，在赤壁打败曹操，取得荆州，西取益州，建立蜀汉，拜为丞相。223年刘备死后，后主刘禅袭位，诸葛亮尽心托孤，被封为武乡候，主持朝政。诸葛亮志在北伐，于是东连孙吴，南收孟获，频年出征，与曹魏交战，最后因病卒于五丈原。有《诸葛武侯集》。

创作背景

公元221年，刘备称帝，诸葛亮担任丞相。223年，刘备病死，将刘禅托付给诸葛亮。诸葛亮实行了一系列比较正确的政治和经济措施，使蜀汉境内呈现兴旺景象。为了实现全国统一，诸葛亮在平息南方叛乱之后，于227年决定北上伐魏，拟夺取魏的长安，临行之前上书后主，即这篇《出师表》。

臣亮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cú。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宏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先帝：去世的皇帝。先，去世的，死去的。这里指刘备。

而：表转折。

中道：中途。

崩殂：死。崩，古代称帝王的死亡。

三分：天下分为三个国家（即魏、蜀、吴三国)。

益州：指蜀汉，相当于四川省大部及云南、贵州部分地区。

疲弊：人力疲惫，民生凋敝，困苦穷乏。

诚：确实，实在。

秋：时候。

然：但是。

懈：懈怠，放松。

内：朝廷。

外：朝廷外，指战场上。

盖：连词。连接上一句或上一段，表示原因。

殊遇：特殊的对待，即优待、厚遇。

欲：想要。

诚：实在，确实。

宜，应该。

开张圣听：扩大圣明的听闻，意思是要后主广泛地听取别人的意见。开张：扩大。圣：圣明

以：来。

遗德：遗留的美德。

恢宏：这里是动词，形作动，意思是发扬扩大。也作“恢弘”。恢：大。

妄自菲薄：不知自重，轻视自身价值。妄：随便，胡乱，轻率。菲薄：微薄。

引喻失义：说话不恰当。引喻：引用、比喻。义：适宜，恰当。

谏：直言规劝，使改正错误。这里指进谏。

【译文】

臣诸葛亮说：先帝开创的大业未完成一半却中途去世了。现在天下分为三国，我们蜀国国力困乏，民生凋敝，这确实是国家危急存亡的时候啊。然而宫廷里侍从护卫的官员不懈怠，战场上忠诚有志的将士们舍生忘死，大概是他们追念先帝对他们的特殊知遇之恩，想要报答在陛下您身上啊。（陛下）你实在应该广开言路听取群众意见，来发扬光大先帝遗留下来的美德，振奋有远大志向的人的志气，不应当随便看轻自己，说不恰当的话，以致于堵塞了忠诚进谏的道路。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zhì罚臧否pǐ，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宫中：指皇宫中。

府中：指丞相府中。

俱：全，都。

陟：提升，提拔。

臧否：善恶，这里形容词用作动词。意思是“评论人物的好坏”。

异同：这里偏重在异，不同。

作奸犯科：做奸邪事情，犯科条法令。科：科条，法令。

有司:职有专司，就是专门管理某种事情的官。

昭：彰显，显扬。

平：公平。

明：严明。

偏私：偏袒私情，不公正。

内外异法：宫内和朝廷刑赏之法不同。

【译文】

皇宫中和丞相府中都是一个整体，升迁惩罚，赞扬批评，不应该有所不同。如果有做奸邪事情，犯科条法令和忠心做善事的人，应当交给主管的官，判定他们受罚或者受赏，来显示陛下公正严明的治理，而不应当有偏袒和私心，使内外法令不同。

侍中、侍郎郭攸yōu之、费祎yī、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bì补阙漏，有所广益。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郭攸之、费祎是侍中，董允是侍郎。侍中、侍郎，都是侍从皇帝左右，以备应对顾问的官员。

良实：善良诚实，这里形容词做名词，指善良诚实的人。

虑：思想，心思。

忠纯：忠诚纯正。

简拔：选拔。简：挑选。拔：选拔。

遗（wèi）：给予，交付。

愚：对自己的谦称。

悉：都，全。

咨：询问，征求意见。

裨：增益，弥补，补救。

阙：同“缺”，缺点。

广益：很多的益处。

【译文】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人，这些都是善良诚实的人，他们的志向和心思忠诚无二，因此先帝选拔他们出来辅佐陛下。我认为宫中的事情，无论事情大小，都要征询他们的意见，这样以后再去实施，一定能够弥补缺点和疏漏之处，可以获得很多的好处。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以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háng阵和穆，优劣得所也。

性行：性情品德。

淑：善。

均：公平，平均。

晓畅：谙熟，精通。

试用：任用。

能：能干，有才能。

是以：因为这，因此。

举：推举。

督：武职，向宠曾为中部督。

行阵：指部队。

和穆：团结和谐。

优劣:才能高的和才能低的。

【译文】

将军向宠，性情平和，办事公正，精通军事，从前任用时，先帝称赞说他有才干，因此大家评议举荐他做中部督。我认为军队中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征询他的意见，就一定能使军队团结和睦，好的差的各自有适当的安排。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良死节之臣也，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亲：亲近。

先汉：西汉。

所以：……的原因。

后汉：东汉。

倾颓：衰败。

每：常常。

痛恨：感到痛心遗憾。

桓、灵：东汉末年的桓帝和灵帝。他们都因信任宦官，加深了政治的腐败。

尚书、长史、参军：都是官名。尚书指陈震，长史指张裔，参军指蒋琬。

悉：全、都。

死节：为保全节操而死，这里是能够以死报国。死：为……而死。

计日：计算着日子。

【译文】

亲近贤臣，疏远小人，这是西汉之所以兴隆的原因；亲近小人，疏远贤臣，这是东汉之所以衰败的原因。先帝在世的时候，每逢跟我谈论这些事情，没有一次不对桓、灵二帝的做法感到叹息痛心遗憾的。侍中、尚书、长史、参军，这些人都是忠贞诚实、能够以死报国的忠臣，希望陛下亲近他们，信任他们，那么汉朝的兴隆就指日可待了。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wěi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布衣：平民百姓。

躬：亲自，自身。

南阳：东汉郡名。即今河南省南阳市，也说在湖北襄阳。

苟：苟且。

全：保全。

闻达：闻名显达。

卑鄙：身份低微，见识短浅。卑，身份低下。鄙，见识短浅。与今义不同。

猥：辱，这里有降低身份的意思。

枉屈：委屈。

顾：拜访，探望。

驱驰：驱车追赶。这里是奔走效劳的意思。

后值倾覆：后来遇到兵败。汉献帝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曹操追击刘备，在当阳长坂大败刘军；诸葛亮奉命出使东吴，联合孙权打败曹操于赤壁才转危为安。

值：遇到。

尔来：那时以来。

有：同“又”，跟在数词后面表示约数。

【译文】

我本来是平民，在南阳务农亲耕，在乱世中只求苟且保全性命，不奢求在诸侯之中出名。先帝不因为我身份卑微，见识浅陋，降低身份委屈自己，三次去我的茅庐拜访我，征询我对时局大事的意见，我因此甚为感激，就答应为先帝奔走效劳。后来遇到兵败，在兵败的时候接受任务，在危难之际接受任命，那时以来已经有二十一年了。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sù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帅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nú钝，攘rǎng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之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

故：所以。

临：将要。

寄：托付。

夙夜忧叹：整天担忧叹息。夙，清晨。夙夜：朝夕，日夜。

泸：水名，即金沙江。

不毛：不长草木的荒芜之地。这里指人烟稀少的地方。毛，庄稼，苗。

兵：武器。

甲：装备。

庶：希望，但愿。

竭：竭尽。

驽钝：比喻才能平庸，这是诸葛亮自谦的话。驽，劣马，走不快的马，指才能低劣。钝，刀刃不锋利，指头脑不灵活，做事迟钝。

攘除：排除，铲除。

奸凶：奸邪凶恶之人，此指曹魏政权。

旧都：指东汉都城洛阳或西汉都城长安。

所以：用来……的。

斟酌：考虑，权衡。

损：除去。

益：增加。

【译文】

先帝知道我做事小心谨慎，所以临终时把国家大事托付给我。我接受遗命以来，日夜忧愁叹息，只怕先帝托付给我的大任不能完成，以致损伤先帝的英明，所以我五月渡过泸水，深入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现在南方已经平定，武器装备已经充足，应当激励、率领全军将士向北方进军，平定中原，希望用尽我平庸的才能，铲除奸邪凶恶的敌人，恢复汉朝的基业，回到旧日的国都。这就是我用来报答先帝，并且尽忠陛下的职责本分。至于权衡利弊得失，处理事务，毫无保留地进献忠诚的建议，那就是郭攸之、费祎、董允等人的责任了。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zōu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

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把讨伐曹魏复兴汉室的任务交给我。托，委托，交给。效，效命的任务。

效：取得成效。

告：告慰，告祭。

兴：发扬。

德：道德。

言：言论。

慢：怠慢，疏忽，指不尽职。

彰：表明，显扬。

咎：过失，罪。

咨诹善道：询问（治国的）好道理。诹(zōu)，询问。

察纳：认识采纳。察：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