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精讲（80）《游褒禅山记》

徐子曰徐子曰 2021-12-01 11:14

游褒禅山记

王安石

褒禅山亦谓之华山。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后名之曰“褒禅”。今所谓慧空禅院者，褒之庐冢zhǒng也。距其院东五里，所谓华山洞者，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距洞百余步，有碑仆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今言“华huā”如“华huá实”之“华huá”者，盖音谬也。

褒禅山：位于安徽省马鞍山市含山县。

浮图：古代印度文字梵（fàn）语的音译，也写作“浮屠”或“佛图”，有佛、佛塔、佛教徒等几个意思，这里指佛教徒，即和尚。

慧褒：唐代高僧。

舍：名词活用作动词，建舍定居。

卒：死。

以故：因为（这个）缘故，因此。

名：命名，动词。

庐冢：古时为了表示孝敬父母或尊敬师长，在他们死后的服丧期间，为守护坟墓而盖的屋舍，也称“庐墓”。庐：屋舍，禅房。冢，坟墓。

以：因为。

乃：表示判断，有“为”、“是”的意思。

阳：山的南面。古代称山的南面、水的北面为“阳”，山的背面、水的南面为“阴”。

名：命名，动词。

仆道：“仆（于）道”的省略，倒在路上。

文：碑文。

漫灭：指因风化剥落而模糊不清。

独：唯独，只有。

文：文字，这里指的是碑上残存的文字。

言：说。

盖：承接上文，解释原因，有“大概因为”的意思。

谬：错误。

【译文】

褒禅山也称为华山。唐代和尚慧褒开始在这里筑室居住，死后又埋葬在那里；因为这个原因，后人就称此山为褒禅山。如今人们所说的慧空禅院，就是慧褒和尚的房舍和坟墓的所在地。距离那禅院东边五里，有一个被称为华山洞的地方，因为它在华山南面而这样命名。距离山洞一百多步的地方，有一座石碑倒在路上，碑文已经模糊不清，只有几个文字还可以识别出来，叫花山。如今把“华”读为“华实”的“华”，大概是字音读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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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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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所谓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yǎo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谓之后洞。予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盖余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已少。盖其又深，则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jiù其欲出者，而予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乎游之乐也。

记游：指在洞壁上题诗文留念。

众：多。

上：名词活用作动词，向上走。

窈然：深远幽暗的样子。

问：探究，追究。深，形容词活用作名词，深度。

穷：穷尽，这里指走到洞的尽头。

拥火：拿着火把。拥，持，拿。

见：动词活用作名词，见到的景象。

怠：懈怠。

且：将要。

盖：表猜测的发语词，大概。

尚：还。

十一：十分之一。

方是时：正当这个时候。方，当，正在。

足以：足够用来。

明：形容词或用作动词，照明。

咎：责怪。

极：尽。这里指尽兴、尽情。

【译文】

山洞下面地势平坦空阔，有一股山泉从旁边涌出来，到这里游览并题字留念的人很多，这就是人们说的“前洞”。沿着山路向上五六里，有个洞穴幽暗深邃，感到寒气逼人，要问这个洞有多深，就是那些喜欢游山玩水的人也不能走到尽头，这是人们所说的“后洞”。我和四个人打着火把走进去，进去越深，前进就越困难，而所见到的景象也越奇妙。有个懈怠而想退回出的同伴说：“要是不出去，火把就要熄灭了。”于是大家都跟他退出来。大概我们达到的深度，比起那些喜欢游山玩水的人来，还不足十分之一，然而看看左右的石壁，来这里并且题字留念的人已经很少了。大概洞内越深的地方，来到的游人就更加少了。当决定从洞内退出的时候，我的体力还足够继续前进，火把还能够继续照明。我们出洞以后，就有人埋怨那个主张退出的人，我也后悔跟随他出来，而没有能够尽情享受游览的乐趣。

于是余有叹焉。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余之所得也。

于是：对于这种情况，因此。

之：用于主谓之间，取消句子的独立性，可不译。

求思：探求、思索。

夫：表议论的发语词。

夷：平坦。

非常：不是平常的，不是普通的。

观：景象，景观。

险远，形容词活用作名词，险远的地方。

罕：少。

随：跟随（别人），“随”字后面省略“之”。

至于：这里是抵达、到达的意思。

相：帮助，辅助。

其：加强反问语气的副词，难道。

得：心得，收获。

【译文】

对于这件事我很有感慨。古人对于观察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这样一些自然现象，往往都有心得体会，这是因为他们思考得很深入而且处处都能这样的缘故。那些平坦而又近便的地方，前来游览的人便多；危险而又偏远的地方，到达的人便少了。但是世上奇妙雄伟、珍异奇特、非同寻常的景观，常常在那险阻、僻远而且很少有人到达的地方，所以不是有意志的人是不能到达的。（虽然）有了意志，也不跟随别人中途停止，但是如果体力不足的，也不能到达。有了意志和体力，也不盲从别人松懈懒散，但到了那幽深昏暗而使人感到模糊迷惑的地方却没有必要的物件来辅助，也不能到达。可是，如果体力足以达到目的而未能达到，在别人看来是可以讥笑的，在自己来说也会感到懊悔。如果我自己尽了努力而仍然不能达到，就可以不必懊悔了，谁又会来责怪讥笑我呢？这就是我这次游山的心得。

予于仆碑，又以悲夫古书之不存，后世之谬miù其传而莫能名者，何可胜道也哉！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

四人者：庐陵萧君圭君玉，长乐王回深父，予弟安国平父、安上纯父。

悲：悲叹。

谬其传：把那些（有关的）传说弄错。谬，使……谬误，把……弄错。

莫能名：不能说出真相。

何可胜道：怎么能说得完。胜，尽。

所以：……的原因。

父：通“甫”，下文的“平父”“纯父”的“父”同。

【译文】

我对于那座倒伏在路上的石碑，又感叹可惜古代刻写的文献未能存留，后代的人以讹传讹而无法弄清事情的真相，这样的例子哪能说得尽呢？这就是读书求学的人对于学问不可不深入思考而谨慎地选择资料的原因啊。

同游的四个人是：庐陵人萧君圭，字君玉；长乐人王回，字深甫；我的弟弟王安国，字平甫；王安上，字纯甫。

郑伯克段于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