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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我们的文明需要一本《黄河变迁史》?

一部完备可靠的黄河变迁史为什么重要

黄河孕育了中华文明,在历史上它无数次的迁徙,也给中华民族带来了灾难。关于黄河的研究不乏历代正史中的《河渠志》,以及《水经注》《禹贡锥指》《河防通议》《河源纪略》《行水金鉴》《水道提纲》《历代治黄史》《治河论丛》《中国水利史》等,但这些书对黄河变迁史及历代治河得失都缺乏系统的考证和梳理。时至今日,也只有岑仲勉先生,耗费数年时间在广泛搜集历朝史志中关于黄河的史料、并参考私家著述的基础上,撰写了一部完备可靠的《黄河变迁史》,揭示了黄河三千年变迁的真相,并对历代治河主张言论、治河技术的发展等治河经验进行评判总结,为治理黄河提供了宝贵意见。此书甫一出版,就被誉为“系统研究黄河问题的一部巨著”,受到了李约瑟、河野通博等海外学者高度重视。

黄河自有它的特殊性,我们谈治河,如能够详审它的病源所在,虽然不可能一劳永逸(治河断没有一劳永逸的),但比较长治久安的方法,未必定做不到。又假使不检阅临床证单,唯是脚痛医脚,头痛医头,病是暂时好了;然而今年堵塞,明年复决,明年堵塞,后年复决,这样来处治,哪能一日安宁呢?

在前并非没有人研究黄河的变迁,可惜的他们浅尝辄止,不能把它赤裸裸地表现出来,结果使得一般人对于黄河的危险性,加以低估,进一步更会影响到策略错误;现在试举治河很有能名的潘季驯为例。

潘季驯的《河议辩惑》曾说:“自宋神宗十年七月,黄河大决于澶州,北流断绝,河遂南徙,合泗、沂而与淮会矣。自神宗迄今六百余年,淮、黄合流无恙。”要把他的话仔细分析起来,不知包含着多少错误:

(一)宋代所谓“北流”,系专指流向沧州那一条河道,和“东流”的专名对立,并不是泛泛指流向山东、河北的河道。

(二)《宋史》所称熙宁十年(一〇七七年)“北流”断绝,只系极短时间的断绝,明年河即复归北道(见第十节)。

(三)熙宁十年之河决,系从山东之梁山泊,分为两股:一股合南清河(泗水)入淮,一股合北清河入海,会淮的途径,跟明代黄河会淮的途径迥然不同(明代由阳武出徐、邳会淮,系金大定六年,即一一六六年以后之变局),而且北流(即普通称不会淮之河流)还未断绝。

(四)熙宁十年河虽一度入淮,翌年即已断绝,具见前文,自此以后,直至大定八年,才再发生由宋代的“北流”改为南北两清河分流的变局(见第十一节)。

(五)贾鲁治河后十余年,河屡决东平,一度分入大清河(一三六六年),这应该是潘季驯所谓北流(非宋代的“北流”),而他却没有算及。

总之,在那五百多年当中,黄河不知经过多少变迁,一般人不能晓得,还可原恕,但出自治河著名的潘季驯口里,实在太过疏略了,这不是会令人低估黄河的危险性吗?

再如清初的学者胡渭,也是知识界中尽人皆知的,他在《锥指例略》里面指出截至康熙三十六年止,黄河曾发生过五次大变:

河自禹告成之后,下迄元、明,凡五大变,而暂决复塞者不与焉。

一、周定王五年河徙,自宿胥口东行漯川,至长寿津与漯别行,而东北合漳水,至章武入海,《水经》称大河故渎者是也。

二、王莽始建国三年河决魏郡,泛清河、平原、济南,至千乘入海,后汉永平中,王景修之,遂为大河之经流,《水经》所称河水者是也。

三、宋仁宗时商胡决河,分为二派:北流合永济渠至乾宁军(今青县)入海,东流合马颊河至无棣县(今海丰)入海;二流迭为开闭,《宋史·河渠志》所载是也。

四、金章宗明昌五年(实宋光宗之绍熙五年)河决阳武故堤,灌封丘而东,注梁山泺,分为二派:一由北清河(即大清河)入海,一由南清河(即泗水)入淮是也。

五、元世祖至元中河徙出阳武县南,新乡之流绝。二十六年会通河成,北派渐微。及明弘治中筑断黄陵冈支渠,遂以一淮受全河之水是也。

但在《锥指》四〇下里面,他把五期改作四期,对最末一期的说法又略有改变,现在也把它全录如下:

定王五年岁己未,下逮王莽始建国三年辛未而北渎遂空,凡六百七十二岁。

自王莽始建国三年辛未河徙由千乘入海……下逮宋仁宗景祐元年甲戌有横陇之决,又十四岁为庆历八年戊子,复决于商胡,而汉、唐之河遂废,凡九百七十七岁。

自仁宗庆历八年戊子,下逮金章宗明昌五年甲寅,实宋光宗之绍熙五年,而河决阳武,出胙城南,南北分流入海,凡一百四十六岁。

自金明昌甲寅之徙,河水大半入淮,而北清河之流犹未绝也。下逮元世祖至元二十六年己丑会通河成,于是始以一淮受全河之水,凡九十五岁。

最不同的,前头说一淮受全河之水在明弘治中(一四九四年),后头又说在至元二十六年(一二八九年),计提早了二百零六年。其实,一淮受全河之水,最早应在金大定十九年,至元二十六年以前,黄河的北流早断,与会通开河无关,胡氏任一种的说法,都有错误,而《例略》的说法更坏。后人不详看《锥指》的正文,所以仍把弘治七年(一四九四年)列作第五次。至于后来黄河再次分支北流,系从至正二十六年(一三六六年)起,但这一年究在某处决口?计到弘治七年(约一百三十年)中间北流的情势怎样?历史上没有明白或系统的揭示,我们只从下列的记事可以看出:

洪武六年八月,河水自齐河溃商河、武定境南。二十四年,河水由旧曹州、郓城两河口漫东平之安山。宣德六年,金龙口渐淤。

正统二年,决濮州范县。十三年七月,决新乡八柳树口,由故道东经延津、封丘,漫曹、濮、阳谷,抵东昌,冲张秋,溃寿张沙湾,东入海。十四年三月,修沙湾堤,不敢尽塞,置分水闸,放水自大清河入海。

景泰元年五月,河决寿张。二年,河决濮州。三年六月,决沙湾北岸,掣运河之水以东。六年七月,塞沙湾决口。

弘治二年五月,一支决入金龙等口,经曹、濮,冲张秋;至冬,决口已淤。五年,河冲黄陵冈,犯张秋,掣漕河与汶水合而北行。八年,筑断黄陵冈、金龙等口。

由此约略晓得,宣德以前,河水仍或断或续地向北方分流,自是以后,金龙口渐淤。正统十三年,弘治二及五年都是特决,景泰元、二、三年决口系因沙湾置分水闸,如把弘治七年作为时期的分划,不单止不切合实际,而且当日入泗、入涡或入颍,河流的大势很乱,只呆守着前人不正确的观点——即南北地域性⸺⸺因人工筑断了北方支流的决口,便算一大变,那末,同时黄河自动地在南方另辟支流算不算大变呢?有大变必有“小变”,大小的分别,恐怕不容易获得满意的界说。如认为时间长的便算大,则长短又是相对的名词,凭甚么来规定?

话还不止,胡渭列为四次大变的金明昌五年,照现有史料来寻究,简直没有那么一回事。这年的河决只是离开汲、胙城两县,经阳武取直线冲出,毫无分流于北清河的痕迹。像这样的水道移动,在黄河变迁史上实司空惯见,13即如河离开浚、滑,胡氏以为在宋隆兴之前,但胡氏并没有把隆兴时代列作一变,依同样的推理,明昌五年便不能算为“大变”。奈向来读黄河史的人们都奉他为权威学者,无条件地接受他的考定,我的初稿写毕之后,也还一样接受他的话,后来修改过程中,才偶然发现他的错误。再后,我又检得《明史》八三有过“金明昌中北流绝,全河皆入淮”的话,更见得我的推定,并不是个人臆测。

而且所谓“河变”,与胡渭同时的学者已有不同的分析,如阎若璩《四书释地续》列举出的河变是:(一)周定王五年河徙邺东。(二)汉武帝元封二年至宣帝地节元年河决馆陶,分为屯氏河,东北至章武入海。(三)宋神宗熙宁十年河分为二派:一合南清河入淮,一合北清河入海。(四)明洪武二十四年河全入淮,永乐九年虽复疏入故道,而正统十三年终合并于淮。只有四次,又不数始建国三年、明昌五年及弘治八年那三次,和胡氏相同的仅周定王、宋神宗那两次,可见学者之间意见很不一致。也就是说,我们很难作出一个界说,规定怎样才算大变,怎样便不算大变。

胡氏的分析固然缺点很多,阎氏也是鲁卫之政。首先而且最重要的,阎氏没有数到邺东故大河之断流。其次,河全入淮并非始于洪武二十四年,永乐九年之复故道又不是把贾鲁的故道整个恢复;即使让一步来说,贾鲁的故道何尝不是河全合淮。反之,正统十三年之决,一支从大清河入海,一支由颍入淮,哪能说河终合并于淮?由这来看,阎氏对于黄河变迁的研究,大致实比胡氏为荒疏;虽然他认周定王五年系徙向邺东,这一点确比胡氏棋高一着。

如果我们还谨守胡渭的方法,把河徙一一编列为第几第几次,事实上将不胜其烦,有时且无法分划,结果必定钻入牛角尖去。为便于整理及避免起见,我曾提议废除胡氏的数字编号法,对于每次河变,只估计其影响,这里不必再烦絮了。

其次,黄河史材料怎样搜采和整理,像金代的初期,金、元交替的时期,历史上都留着模糊或空白的页面,我们首先应该尽各人的力量,剖解残存的材料,加以申明、补充。前人辑地志的方法,大约只把隶属名称,照当代的制度略为更改,其各县所辖的山川,则大致抄袭旧文,记不起黄河的河道是随时改变,没有顾虑到时间、空间,我们千万提防着别要上它的当。

关于上述的种种困难,有时就不能不应用详细的剖析方法,希望可以解决未经解决的问题,写作上于是弄成繁复而无法精简;甚至令人看去,几若离题万里。然而在最近以前,我们没有一部完整可靠的黄河历史,我浪费些无谓笔墨,总会得到阅者的同情和原谅的。

本文部分图片来自互联网 

 

 

原标题:《为什么说我们的文明需要一本《黄河变迁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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