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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之乡话宜兴

饕餮之乡话宜兴

(2012-08-26 19:55:49)

  



                                      

                              饕餮之乡话宜兴

 

                                           ● 周楞伽  遗作

                                           ● 陈益源  整理

 

                 【这篇文章于1993年9月23日刊登在台湾的《中央日报》上,作者周楞伽是

               江苏宜兴人,是20世纪最具传奇色彩的作家,中国古典文学学者。】

 

   我的故乡宜兴,是旅游之乡,又是陶瓷之乡,张公洞、善卷洞、紫泥茶壶,中外驰名,但很少人知道它还是个饕餮之乡。

   宜兴人爱吃零食,小吃的种类花色繁多,最有名的是豆腐花。但我童年吃的豆腐花,不是像现在那样摆摊出售,而是由农民挑着担子串街走巷兜售的,担子一头是圆木桶,内盛白嫩的豆腐花,一头是木制方框,内装各种佐料和调味品,佐料是切成细丝粒的乾丝、虾米。调味品酸、甜、辣、咸一应俱全,酱油罐放在红泥小火炉上,热气腾腾,豆腐花也是热的,味美得很。城里摆摊出售的也有,那是酱油和菱粉调制的红汤豆腐花,盛在一只紫铜锅里,下生火炉,佐料仅两粒大虾米,滋味虽也很鲜,但不如挑担卖的豆腐花那样入味。

   逢到中秋,各种应时小吃纷纷上市,挑担卖的有桂花糖芋头、白糖红枣莲蕊粥,摆摊售的有烘山芋、蒸山芋、肉糜萝卜丝馅饼。糖芋头加糖特多,芋头只只酥烂,浇上糖桂花,甜美无比;萝卜丝馅饼皮薄馅大,汁鲜味美,用油一入水,焦黄喷香,十分可口。另外,小吃店里还出售小笼馒头,大饼店里的大饼、烧饼都贴在火炉内壁烘焙,除普通甜咸大饼外,还有特制的猪油白糖大饼,宜兴人在吃的方面真会想新鲜花样。

   秋风起,鸭子肥,南大街的鸭浇面馆门庭若市。面用鸭汤烧煮,鸭浇过桥,另碗盛放,每碗一只鸭腿或半只鸭身,绝无鸭翅鸭脚搭配。此外,羊肉、牛肉面馆应有尽有,王复茂面馆的盖浇面花色繁多,尤以虾仁面、青鱼面最为著名,虾仁粒粒园大,鱼片肉嫩新鲜,真是鱼米之乡的特色。

至于茶食糕点,品种更是多得不计其数,最有名的是蜜糕、鸡蛋糕,一般用来送礼,方方一块,盛在匣内。蜜糕上缀胡桃肉、酸梅片、瓜子、蜜枣,入口软甜润滑,不粘牙齿,鸡蛋糕同样松软细嫩,这是因为宜兴产的糯米、元麦,磨成粉特别细腻的缘故。我吃过各地的蜜糕、蛋糕,质地都不如宜兴的好。

应时糕点,端午节有粽子。七夕有巧果,中秋有月饼,重阳有糕。巧果除长条捲曲的外,还有一种空心如蛋捲的。月饼只有重糖金腿、纯净细沙两种。虽也是苏式,但比上海出售的大号苏式月饼重过一倍,金腿月饼实际是百果月饼,馅心所用各种果仁多达十种,细沙月饼则用细网筛滤净赤豆沙杂质,两种都配以重糖,甜美无比。此外,城内蛟桥向南一面还有一个盒子酥作坊,用白糖、猪油,面粉调匀搓成团,揿入一个园模内,蒸熟后倒出,呈褚色,松脆香甜。

宜兴的麻片糕,胡桃云片糕也是很有名的,其他如刀切(白芝麻片)、酥糖、桃酥、黑麻糖都各有作坊,而且包成小包,便于大人给小孩。糖制的食品还有糖花生、糖莲蕊、糖冬瓜、寸金糖、葱管糖。上海出售的葱管糖都来自常州,短而硬,宜兴的葱管糖则长而软,上海密布白芝麻,全体纯白,不像常州的葱管糖泛出饴糖的黄色。糖花生是将花生仁去衣炒熟,和白糖熬煎,凝结成块,不像上海出售的糖花生一粒粒的连衣裹一层白糖。

蜜饯食品种类更多,绿的蜜饯酸梅最为孩子们喜爱,红的有蜜饯花红、山楂糕,黄的有蜜饯佛手、金桔饼,白的有蜜饯生姜,真是五色纷呈。苏州人喜吃甜,是甜在菜里;宜兴人喜吃甜,则是甜在零食糕点。

这里说的都是我童时的情形,当时物价很低,用的都是铜元角子,豆腐花、糖芋头是一铜元一碗,小笼馒头一角十只,鸭浇面两角一客,而一块银洋可兑换铜元三百枚或十二只角子,所以老饕们尽管大吃特吃,也花不了多少钱。现在时间已过去六十年,我久未回乡,不知今天的宜兴人是否仍饕餮如故?颇思也回乡去做一次“客”,不过花钱一定不会像过去那样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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