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何黑发成了“绿云” 陈林森 杜牧的《阿房宫赋》为了揭露阿房宫里美人之多，秦始皇生活的骄奢淫逸，使用了这样的名句：“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其中的“绿云扰扰”课本未注，有学生提问：“为什么宫女的头发是绿色的，难道那时流行绿色头发？”学生们都笑了，显然他们都不认为两千多年前就有今天这样的染发技术和时尚。 《汉语大词典》“绿云”条：1、绿色的云彩。多形容缭绕仙人之瑞云。唐李白《远别离》诗：“帝子泣兮绿云间。”2、喻女子乌黑发亮的秀发。唐杜牧《阿房宫赋》：“绿云扰扰，梳晓鬟也。”3、喻绿叶。宋张镃《念奴娇》词：“绿云影里，把明霞织就，千重文绣。”《辞海》中说“绿云”比喻女子乌黑的头发，并以《阿》中此句为例。 但这样解释还是没有充分的说服力。“绿云”何以能喻指女子乌黑发亮的头发？“绿”为什么能代替“黑”？这得先从颜色词的象征意义说起。 颜色是人们对客观世界的一种感知，无论是在大自然或社会生活中，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颜色。所谓“绚丽世界”“五彩人生”，说明人们的实际生活与颜色密切相关。在人类语言里，存在着大量颜色词，这些词语被经常使用，产生了丰富的感情色彩和文化内涵。就拿绿色来说，位于光谱的中间，是平衡色，象征着和平、友善、希望和万物生长。绿色使人联想到大自然的和谐与宁静，通常给人的感觉是清丽恬静的，古人由此联想到青春韶光。因而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里常用“绿”字来描写年轻貌美的女子，如“红男绿女”，“绿女”指服装艳丽的年轻女子；以“绿黛”指女子的眉（古代女子以青黛画眉）；以“绿窗”指代闺阁等。元稹诗《刘阮妻》：“芙蓉脂肉绿云鬟，罨画楼台青黛山。”以荷花比美人，以绿云况秀发。白居易《和春深》诗之七：“宋家宫样髻，一片绿云斜。”由年青女子之意，又引申出“青年时期”的泛指义。如唐代许浑的《重访杨攀处士二首》：“绿云多学术，黄发竟无成。酒纵山中性，诗留海上名。”此外绿云还指绿色的云彩，多指缭绕仙人之瑞云。如李白的《古风》：“仙人绿云上，自道安期名。”而在白居易的《云居寺孤桐》中有：“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亭亭五丈余，高意犹未已。”绿云又变成了绿叶之喻。周邦彦《满庭芳》：“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绿”在这里指代春天的流水。看来用“绿”来比况的东西不但是美好的，而且是充满生机和活力的东西。一大批来自六国的美丽而充满活力的青年女子被禁闭在宫中，其揭露秦皇的荒淫无耻、穷奢极欲的效果自然非常明显了。 我们还可以从美学角度来说明“绿云”的修辞作用和审美价值。假设杜牧在赋中不是说“绿云扰扰”，而是说“青云扰扰”“黑云扰扰”甚或“乌云扰扰”，就不能给人以美感。李贺《雁门太守行》：“黑云压城城欲摧。”“黑云”原指敌军围城的凶猛，后用以比喻嚣张一时的恶势力，属于反面形象。今天文学作品中“乌云”也常常比喻反动势力、黑暗势力。头发是身体或生命的象征，用“绿”来形容能让我们体味到宫女头发的茂盛和美丽，从感性认识上还可以体会到黑色而有光泽。许多黑得发亮的东西往往会呈现出一种深绿色或墨绿色来。今人常说“墨绿”，可见“墨（黑）”与“绿”实在有着一定的“亲缘”关系。或者说，黑到一定的程度，会使人感觉出“绿”来。从绘画的角度来说，若要用油画绘出女子的秀发，画家断然不会纯用黑色，除了光源色、环境色以外，在其乌黑发亮的部位，也是要用到蓝、绿色来调配的。 总之，我们无论从绿色的象征意义还是从绿色给人的美感来说，用“绿云”来形容青年女子的秀发都是一种合情合理而且修辞适切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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