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相亲意气投,芳踪喜共渭阳留。
剧怜窗下厮磨惯,难忘灯前笑语柔。
生许相依原有愿,死期入梦竟无由。
斗笠岭上冬青树,一道土墙万古愁。
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我不禁对作者产生了浓厚兴趣。这一好奇不要紧,一看却让自己的心海涟漪层出不尽。
首先,得知诗人竟然是自己的老乡,就已经心旌摇曳了;其次,当了解他的奇特、极品以及他独有“伤心人另有怀抱”的痴情后,更是让我为之倾覆!
诗人虽然已离我们百余年之远,可他的非凡气度、俊冷的神韵,却一一在他的文字里活了起来,仿若正沿着历史的长河向我们款款而来。似乎可以触摸到他的音容,感受到他的气息!他就是中兴四大名臣“曾、左、彭、胡”之一的彭玉麟。
彭玉麟,湖南衡阳人,晚清铁血战将。是中国社会有史以来,官场上的第一奇人。是中国封建社会官场上始终奉行三不要的最为突出的异类:“不要命、不要钱、不要官。”
逢战,彭玉麟必身先士卒,屡次受伤,却从不退怯,是出了名的“不要命”。
太平天国平定以后,清廷为对功臣的奖赏,任命彭玉麟为漕运总督。当时的漕运总督是出了名的肥缺,可是彭玉麟却以不懂漕政为由,两次辞谢了这个职位。可谓实实在在的“不要钱”。
彭玉麟的功绩与人品,一再赢得清廷的信任与重任,可面对擢升,彭玉麟一辞安徽巡抚,两辞漕运总督,两辞兵部侍郎,两辞两江总督,一辞兵部尚书。如此做官“不要官”可谓史所罕见。
可谁又想到,如此完美的极品男,竟然还是一位痴情入骨的“情种”。他的痴情可谓千古传奇:终其一生,只爱一人!
彭玉麟对梅的钟爱,可谓除林逋“梅妻”,无二!画梅、咏梅、种梅,让他整整坚持了四十年的全部余生。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才华横溢、功成名就的极品男人,如此决绝?!
一首“平生最薄封侯愿,愿与梅花过一生。唯有玉人心似铁,始终不负岁寒盟。”这明明白白的,就是他的整颗心啊!
终其一生,他竟然画了上万幅的梅花,写了上千首梅诗,原因都只是因着一个叫“梅”的女子。
彭玉麟出生在安徽安庆的外婆家,自小与外婆收养的一个叫梅姑的女孩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所以他会说“少小相亲意气投”。在他十六岁时,举家迁回湖南衡阳,两人从此天各一方。后来因为其夫人邹氏的缘故,梅姑被迫外嫁,并且不幸离世。由此彭玉麟迁怒于邹氏,从此“出妻”(即今天的夫妻分居),并且不再近任何女色。其后的40年生涯中,彭玉麟都是以画梅花的方式来与自己的恋人神交。真可谓“斗笠岭上冬青树,一道花墙万古愁。”
梅姑去世,彭玉麟38岁,仕途一帆风顺的他,无奈却陷入了思念的深渊。一幅幅渗透相思血泪的梅图,都盖上了“古今第一痴人”、“梅花是知心人”、“我不如人”、“古之伤心人别有怀抱”等图章。不能不见其痴啊!而以后的每一首诗,也真可谓字字泣血,句句蚀心。比如:
其一
爱护殷勤未负佗,自开自落奈愁何!
暗香疏影凋残甚,惆怅孤山处士多。
其二
玉颜消瘦骨清癯,肠断江南别梦孤。
欲寄春风何处是?阿兄赢得有谁呼?
真是”一片伤心画不成“的蚀骨相思!一直到75岁,自身即将行作稽山土之时,依然写到:
其一
墓草青青万里遥,片时缱绻足魂消,
谈心促膝依依甚,一唱金鸡复寂寥。
其二
一生一死见真情,梦里相逢分外亲,
都怪华胥无赖甚,不教人聚话来因!
其三
人隔冥幽念未蠲 ,倏来如梦信因缘,
虎丘旧有三生石,愿觅生公一问禅。
人世间有一种相思已然蚀骨,任时光流逝,任沧海桑田,已然生死相依!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啊!
我相信,很多今天才读到彭玉麟的诗的朋友,一定也会如我一样难以置信,如此俊冷、权高位重、才华横溢的极品男,竟然一生只为一女子用情,并且至死不渝。
文章写到此,我的心不禁隐隐作痛。那不是对早逝“梅姑”的哀婉,而是,对痴情如斯的彭玉麟的痛惜。神秘的“梅姑”,虽然与彭玉麟有过“芳踪喜共渭阳留”的缱绻,有过“生死相依原有愿”的生死盟约,但在她有限生命里,幸福亦或痛苦那都是短暂的。而她留给彭玉麟的,却是毕生的相思与毕生的痛啊。
这样的痛心疾首,用仓央嘉措的话说: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作为彭玉麟的家乡人,我为湖南男人的杰出代表,感到由衷的骄傲和光荣。同时也为他的刻骨爱恋无限哀叹!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都云雪琴痴,谁解其中味!
作者简介:刘冬玲,笔名玲儿。祖籍衡南,旅居广东河源。谦卑做人、豁达应世。用一支素笔,记录生命中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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