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利拜访了毕加索之后

达利在 1926 年第一次拜访毕加索之后，深受感动，并誉称毕加索为天才。但是这种心仪的流露，并不表示达利将跟随毕加索的立体主义脚步前进。

舞蹈

巴勃罗·毕加索

1925 年

从那以后的创作发展来看，很微妙地显示出，会见毕加索的那一年，也就是达利吸收立体主义的最后一年。

月光下的静物

萨尔瓦多·达利

1926 年

达利最热衷立体主义，是在马德里求学的阶段，因为那正是立体主义独领风骚的时期。遗憾的是在马德里的美术学院里，竟然没有人能够向学生解释立体主义的理论。天生叛逆的达利于是自己往立体派、未来派和形而上绘画的领域试探，不但赢得了激进派学生们的敬意，也为自己的创作开拓了新境界。

向埃里克·萨蒂致敬

萨尔瓦多·达利

约 1926 年

但是经由立体主义所达到的新境界，也是达利创作蜕变的一个过渡阶段。

在吸收毕加索与胡安·格里斯的立体派画风的同时，达利还钻研了契里柯的形而上绘画。

三个人物的构图

萨尔瓦多·达利

1926 年

形而上绘画对达利的影响，可能比立体派绘画来的更深入，因为立体派的分割方式不久就从达利的画面消失，而契里柯画面的空旷神秘感，则一直隐约存在于达利往后的作品里。

一条街上的忧郁和神秘

乔治·德·契里柯

1914 年

在追求新异的同时，达利内心也有执着的一面，从少年时代的美术课堂里，他就学到所谓“不越线”的观念，长大后，对线条在造型上所能达到的极限非常重视。因此，他对各种客观物体的变形与幻想，具有精细加以描绘的耐心，并不因潮流的冲击而动摇。这种精细描绘的耐心，印证于古典大师作品的严密完整，以寻求启示，乃是达利在马德里自修的另一面。他最欣赏西班牙 17 世纪最伟大的画家委拉斯开兹。

委拉斯开兹自画像

早在 1919 年，达利就在《竞技场》发表他的看法：“朝气与活力是委拉斯开兹画人物肖像的两大重点，深刻而明显的线条所勾出的轮廓，让人乍看之下，对整个画面的印象更为深刻，继而渐渐为肃穆深沉的面部表情所吸引，充满一段灵活和智慧的力量。……与其说委拉斯开兹为我们'临摹’了一个西班牙，倒不如说他'创造’了一个真实活现的西班牙。”

镜前的维纳斯

迭戈·委拉斯开兹

1647 - 1651

如此由衷的推崇，一直到老都没有改变，达利后来更以断然的语气强调：“当我将自己与过去的伟大画家如维米尔或委拉斯开兹相比，我自己的艺术堪比灾难。”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约翰内斯·维米尔

1665 年

由此看来，达利对优异的古典传统，怀有一种深入的体察与礼赞。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达利的绘画起步是从他出生的土地出发。在面对阳光普照的地中海景物写生时，受到了印象主义与点彩派的洗礼。但他所要捕捉的表现元素并不是光，更不是时辰的光影效果，而是一种强烈、更隽永的印象。

女子肖像（未完成）

萨尔瓦多·达利

1926 年

这种印象乃是以一种夸张的色彩抒情手法描绘出带有梦幻意味及戏剧化的效果所造成，结果达利引用印象派及点彩派的技法，却流露出了象征主义的意境。特别是在《有着拉斐尔颈部的自画像》（1921-1922）里，已经叩响超现实主义的大门了。

有着拉斐尔颈部的自画像

萨尔瓦多·达利

1921 - 1922

基于出生地理的熏陶及古典历史的启发，使达利面对新潮流之际，无意和自然及生活的世界脱离关系，而去经营纯粹的绘画性系统，他宁愿开阔眼界去包罗自然万象、揭开心灵去承受造化的奥秘。

摆在他面前的创作难题，不是舍弃传统及现实的世界，而是如何从传统中脱胎换骨，从生活的写实中发现“另一面”。

1927 年，蜕变的时机来临了。

当达利的创作倾向向超现实主义的方向蜕变而蓄势待发之时，也就是欧洲超现实主义运动方兴未艾之际。

机器与手

萨尔瓦多·达利

1927 年

当时有两种思想大为流行：柏格森的生命哲学，以及弗洛伊德的潜意识理论。

柏格森的思想注重内省与直觉。在他看来，人的生命是存在于永久持续变化的流动之中，是不能解析与分割的，因此无法以理智的概念去认识，只能透过直觉的领悟来掌握；而直觉不受因果律的支配，也不受其他既有的自然法则所控制。

亨利·柏格森

1859 - 1941

因此，柏格森看重本能而贬低理智、抬高直觉而轻视推理。他特别强调心的存在就是不断的流动变化，即不断地创造自己。这种强调流动变化及直觉掌握真实的观念，给予失去信心的战后艺术家莫大的启示。

蜜比血甜

萨尔瓦多·达利

1927 年

弗洛伊德的主要贡献在于潜意识的发现。他告诉世人，人的心理底层存在着不为理性、道德所容纳的本能与欲求。这些潜在的力量才是个体生命最实在的“本我”，其中最强烈的就是性欲。而人内心的“本我”，实际上是支配人类行为与思想最根本的原动力。虽然它受到现实规范的压抑，但却常以梦的方式表现出来，梦就是潜意识“化装”的满足，代表着人性最真实的一面。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1856 - 1939

因此，弗洛伊德主张潜在的“本我”不应一味地压抑，应该为它寻找合理可行的发泄途径。艺术的创作，就是潜意识“本我”超越现实逻辑与规范的升华表现，梦与艺术具有共通的性质。

徒劳的努力

萨尔瓦多·达利

1927 - 1928

处于上述思想影响的时代氛围中，使反抗既有理性教条的艺术运动得到鼓励。终于，一个才华横溢的灵魂人物出现了，他就是法国诗人安德烈·布勒东。他本是一个学医的法国青年，在战时被指派到一个心理医疗机构服务，在从事诊治遭到炮火震吓的病患时，发现潜意识的力量与作用，从中体会出弗洛伊德理论的重要性，进而驱使他放弃了医学，转向研究潜意识自发作用在艺术开拓上的可能性。

一战中的安德烈·布勒东

布勒东与诗人菲利普·苏波积极实验，当他们发现用“自动记述”（即通过自由联想尝试把随心所欲的思想转换成文字的方法）能够促成潜意识心象的流露，并造成令人惊异的感动力量时，乃毅然脱离达达主义而发起超现实主义运动。许多诗人、小说家、画家纷纷加入了他的阵营。

The Lovers

勒内·马格里特

1928 年

基于对战争破坏的记忆犹新，使人们一时倾向以非理性的主观意识，来解释令人困扰的世界。也促成了欧洲人对潜意识的向往，艺术家更纷纷去发掘原始而充满创意的力量，以期表现超出既有理性范畴的更具生命力的创作。

小丑的狂欢节

胡安·米罗

1924 - 1925

当达利在 1928 年到巴黎接触超现实主义运动源头时，他的兴奋可想而知，因为他是天生的超现实主义者，具有充分的自发性条件，来反映这个强大的反理性运动的呼唤。他在菲拉格斯潜心作画一年后，决心到巴黎投石问路。

浴女

萨尔瓦多·达利

1928 年

1929 年，远在巴黎的路易斯·布努埃尔邀请达利到巴黎参加其电影《一条安达鲁狗》的制作。

《一条安达鲁狗》剧照

1929 年

《一条安达鲁狗》剧照

1929 年

达利欣然三度赴法，并乘此机会与法国超现实主义者交往。

同年夏天，达利还邀请他们到卡达克斯度假。应邀者有画家马格里特、画商卡米尔·吉曼及诗人保罗·艾吕雅。

左起：达利、加拉、艾吕雅、尼丝

在这个聚会中，发生了影响达利一生的大事，他遇见了加拉，她本是艾吕雅的妻子。

达利笔下的加拉

达利与加拉彼此一见钟情，深深为对方吸引，达利狂热地爱恋着这位比他年长的俄国女人，而加拉对这位穷困的天才报以知心的关怀与奉献，于是两人开始秘密幽会。

达利与加拉

当超现实主义的发言人布勒东在画展的开幕式上，正式宣布超现实主义阵容出现一颗新星时，达利却不在场，而与加拉在巴黎郊外幽会。

达利与加拉

他和她不顾一切地结合了。

对于这件事，巴黎的艺术家朋友们采取开明的态度，表示理解。

甚至加拉的丈夫艾吕雅也慷慨地成全他俩。

但达利远在西班牙的老爸却无法接受。

这位研究法律、信奉天主教的严肃老人，对于自己儿子贪恋别人妻子的丑闻愤怒不已，认为达利“有辱家门”。

阴郁游戏

萨尔瓦多·达利

1929 年

但对达利来说，加拉实在太重要了，只有横下心来抗拒严父的旨意。争执的结果，达利远走巴黎。

不久，达利接到父亲寄来的断绝父子关系的通知书。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为了保有自己所爱恋的女人而失去可敬的父亲。

在情不自禁的悲哀下，达利剃了光头，将剃下的头发包在午餐所吃剩的海胆壳内，挖了个土坑埋在地下。这个“创作”，是表示为生育他的父亲及家庭举行悲哀的葬礼。

达利与加拉

摄影蒙太奇

（注：照片中达利剃了光头，并顶着一个海胆）

达利与加拉的结合，以西班牙的传统习俗及宗教观点来看，是离经叛道之举。但就达利的艺术生命而言，却是十分正确的抉择。

早春的日子

萨尔瓦多·达利

1929 年

加拉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是天生的艺术家的伴侣。他具有母性的温柔与恋人的热情，更可贵的是还含有激励天才的灵性，她整个奉献给达利。也只有她能包容达利怪张的个性，稳定达利的情绪，鼓励达利的斗志。

达利与加拉

像达利那样狂想气质的人，情绪经常激动；特别在被逐出家门以后，经济困顿，生活苦不堪言。唯一能帮助他与抚慰他的，就是加拉。

达利笔下的加拉

他们决定共同生活以后，相伴来到故乡菲拉格斯以北十八里的偏僻海岸，向当地渔夫买了一幢本为放置渔网的陋室定居下来，同甘共苦开创绘画生涯。

引起了乐趣

萨尔瓦多·达利

1929 年

1929 年是达利艺术生命中最关键性的一年。因为这一年，他得到了加拉，也正式加入超现实主义运动，如鱼得水地在波涛汹涌的浪潮中力争上游。

来源： 艺术vs建筑vs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