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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他借了100美金,开始了第一件收藏!


1991年他借了100美金,开始了第一件收藏!


| 张史哲

图片提供 | 井士剑、天蝎画廊

版式设计 | 乐天

图文未经《Hi艺术》授权,不得擅自使用





每一位艺术家都有一本自己的艺术史,有人称其为“耳语的艺术史”。他们从所关心的人物中构造出个人创作的参照系,从而树立个体的审美与判断。

井士剑在他最新的展览“奇遇、占有&菲罗忒斯——他和它们的艺术故事”中,将他个人参考系中的重要“坐标”进行展出。但这不是一次普通意义上的“收藏展”,而是回顾他过往艺术实践与创作积累中,发生的奇遇和故事,呈现的是艺术家之间的美妙过往。

艺术家:井士剑


井士剑视角下的中国艺术核心现场


井士剑是为数不多的在改革开放初期就进行艺术“收藏”的艺术家,虽然他从不认为这些作品是收藏,也不以藏家身份自居。他看重的是这些作品曾给予他的故事性,以及这背后日积月累的陪伴,藏品中也少了一丝商品属性,多了份情谊和关照。对他来讲,这些作品像是生活与人生相伴、相遇、相知的礼物,收藏则是一种藏情、藏心、藏义的仪式。




“奇遇、占有&菲罗忒斯——他和它们的艺术故事”展览现场



欧洲艺术和苏联艺术是推动中国近现代艺术转型的关键,而“60后”的井士剑刚好是这一历史时期文化、艺术变革的亲历者。他关注西方现当代艺术史上的一些节点性人物,如莫兰迪、安迪·沃霍尔、尼奥·劳赫等重要艺术家;也关注在中国现代艺术进程中的代表性人物,如罗中⽴、梁铨、魏光庆、肖鲁、曹意强等人。井士剑和他们一样,都共同经历过“八五新潮”“八九艺术现代大展”,他们是时代的见证者,更是中国当代艺术下最活跃的弄潮儿。

在井士剑的最新个展上,他将这些给过他影响,陪同他成长的人物作品进行展出,用自己的“收藏”去回忆这段构建起他“艺术坐标”的珍贵历史和难能可贵的情谊。


  

奇遇、占有&菲罗忒斯——他和它们的艺术故事”展览现场



除此之外,还有一批相较年轻的艺术家作品也出现在了井士剑最新展出的收藏中他们是“国美人”,也是井士剑的学生,像李青、吴俊勇、龚⾠宇等人。井士剑在收藏他们作品时,他们尚且年轻,还不像今天这样如此活跃在当下艺术舞台之上,但对于井士剑来说,他们青葱岁月中留下的“青涩痕迹”却格外珍贵,像是面对一张张漂亮的答卷,了对艺术的欣赏外,还有青出于蓝的欣喜和感怀。

顺着井士剑的收藏和他的艺术创作,我们试图摸索出了一条朦胧的线索,发现提供他致力于当代艺术创作以启发的原动力,以及还原那个时代围绕他发生的艺术故事。


“奇遇、占有&菲罗忒斯——他和它们的艺术故事”展览现场




借了100美金,开始了第一件收藏”


井士剑回忆起1991年还在浙江美术学院上学时的第一件收藏——那是一幅来自苏联艺术家安德烈·梅尔尼科夫(原列宾美术学院油画系主任)的作品。200美金的售价对于当时的井士剑来说,着实有些压力。但面对喜欢的作品,他冲动地找到了吴美纯,借了100美金买下了这幅《侧姿的少⼥》。


 


安德烈·梅尔尼科夫《侧姿的少⼥》28×17cm 收藏时间:1991年9⽉




这件作品尺幅不大,但画面构图却极为完整。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平滑的背部曲线,慵懒的身姿给人以无限遐想。对于井士剑而言,《侧姿的少女》除了有让他感到兴奋的“好”之外,还有很多历史渊源——中国改⾰开放40年的时间⾥,苏联时期的艺术与西⽅艺术思想都曾作为主要推动⼒,影响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梅尔尼科夫就是其中之一,他用表现性的写实绘画风格征服了整个俄国画坛,其影响也波及了东欧及中国,当时留苏的肖峰、全⼭石便是他的学生。

在每天追逐着尼采、弗洛伊德、萨特等西⽅思潮的教育影响下,梅尔尼科夫的出现无疑激发了井士剑关于艺术传承性和批判性的思考与启迪。在强烈视觉冲击和意识形态的加持下,井士剑收获了人生第一件“收藏”。
 
 
升值与否,并不体现在目前价格高低上



在记录了井士剑和朋友们过往的藏品中,不得不提到肖鲁的《15枪……从1989到2003》。虽然在今天肖鲁的收藏记录中,有许多国内外知名的美术馆、机构,但井士剑却是这之中最早、也最重要的藏家之一。

1989年中国当代艺术⼤展是中国当代艺术首次从地下走上台前的重要节点,肖鲁⽆疑是那场展览中最为焦点的人物。在枪响的瞬间,肖鲁于懵懂中书写了历史。许多年后,肖鲁回应自己的过去所做,创作了《对话》的续集——《15枪……从1989到2003》。与《对话》相比,这次的15枪有着悔恨、不甘和决绝。



肖鲁《15枪……从1989到2003》行为 装置 照片 玻璃 54式手枪(摄影)77式手枪(枪击)15发子弹 2003年10月19日下午



2000年左右,井士剑来到北京看望老同学肖鲁,在连肖鲁都感叹:“中国当代艺术是很难被收藏的”当下,面对市场普遍不佳的情况,井士剑以15万元的价格收藏了老同学的作品,除了对老同学的情意和安慰外,也有着对于中国第一批前卫艺术家创作精神和勇气的赞许和支持。


肖鲁《15枪……从1989到2003》行为 装置 北京某靶场,材料:丝光相纸打印照片+外框,玻璃,54手枪(拍照),64手枪(射击),15发子弹。2003年10月19日下午

    
  
井士剑清楚地知道,艺术作品的升值与否并不体现在价格的⾼低上,认识一件作品“⾄少要等到50年之后才能判断其价值”。所以,在他看来,当下中国近半个世纪以来的艺术创作还未到可以估量其实际应有市场地位的时刻,更不要讲肖鲁这样有时代纪念意义和突破性艺术家的作品了。



我对版画格外痴迷


兼具中外媒介艺术语言的版画在众多井士剑的收藏中出镜率也是极高的。他曾在大学毕业后考过中国美术学院版画系的研究⽣,可惜未被录取。这不但没有动摇他对版画的热爱,版画所具有的传统工匠精神以及具有现代复制性意义的媒介特性反而让井士剑感到着迷。



⼠剑《⽆题》47×34cm 版画 1996

井⼠剑《⽆题》47×34c版画 1996


中国美术学院四⼤才⼥之一的陈海燕既是井士剑的朋友,又是他的老乡、同学。他收藏了⼏幅陈海燕的小尺幅版画,经典的黑白木刻形象将陈海燕作为女性特有的细腻与美好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陈海燕《教堂》27×32cm 铜版画




井士剑总是深情地关注着那些能体现厚重情谊、承载历史记忆的东西。而版画对于井士剑的意义就在于它从一个视觉性的艺术形式,转化成了一个可以寄托灵魂的精神象征。

井士剑《生态纪》500×1500cm 综合版画 “和动力——首届济南国际双年展”现场 2022



戏谑的批判与救赎


井士剑的艺术创作一直持续关注中国最新的艺术发生与艺术现场,以最敏锐的感知和最尖锐的态度进行回应。《蟑螂与美丽》是井⼠剑2000年前后对波普艺术进⾏的试验性系列创作之⼀。在中国当代艺术最如⽕如荼的时代,到处充斥着对于西⽅现代与后现代艺术范式的过度盲从与炒作。身处时代之交,在“全球化”所谓的美好图景中,井士剑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隐蔽的危险性,将蟑螂的图像隐匿于沃霍尔《枪击玛丽莲》的图像当中。在波谱艺术的明亮色彩,以及消费主义的美学范式中,表现出他独特的、戏谑式的批判精神。



井⼠剑《蟑螂与美丽》250×200cm 布⾯综合油画 2000年前后曾于2006年在上海美术馆所举办的艺术家井⼠剑个展——《漫步江湖》上展出)




黄永砯在2022年瑞⼠巴塞尔意象⽆限单元展上,与井士剑的《蟑螂与美丽》所探讨的问题指向相一致——我们与世界的关系?社会与世界的关系?艺术与世界的关系?

这件作品在时间与空间上印证了国家与国家,以及社会与世界的模型正⾯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世界的模型和⼈类的⾃身的问题也正成为这个变局当中,当代艺术必须直⾯的问题。井士剑时刻保持这样的警惕与清醒。


 

井⼠剑《蟑螂与美丽》(局部)57×47cm 丝⽹版画 2000年前后(曾于2006年在上海美术馆所举办的艺术家井⼠剑个展——《漫步江湖》上展出)




井士剑创作于2015-2020年的《酒神的果园》是对16年前“艺术与世界的关系”的进⼀步追问与回应。作品在西湖⼈⽂和酒神精神的交融之下,镜像出历史赋予西湖的独特⼈⽂景观和对于世界模型的未来之思。就如马克尔·哈特与安东尼奥·奈德⾥合著的第一本书——《狄俄尼索斯的劳动:对国家-形式的批判》中那样,借酒神精神关注世界和社会存在的意义。井⼠剑则以更为直接地狄俄尼索斯式的艺术⼒量,对社会与世界的潜在危机给出⼀种⾃由⽽浪漫的“拯救”。 



井士剑《移城》装置 上海双年展 2008




一次开放式的阅读


除了对特定问题的讨论和回应外,观看井士剑的作品时,总能收获一份历史的厚重感,这也许和他的用色与朦胧表达有关。


井⼠剑《远⼭之⼀》60×70c布⾯油画 2013




许江在一次展览中评价道:“老井近年的画,多向出击,但西湖的绘画,印象尤深:浓稠黑厚,今古闪烁,写尽馥郁在西湖中的万般消息。馥郁,那是油彩的芬香,于是带出湖山的芬香,历史的芬香。”



井士剑《山上云端》90×70cm 2010



高世名也曾如此解读到井士剑的作品:“他的画里面有一种很奇特的整体性,一种高度自由的秩序感。画里面充满着一种东西,似是而非,又似非而是。正如他自己所讲的,既是什么,又不是什么。” 




井⼠剑《远⼭之⼆》60×70cm 布⾯油画 2013

 

井士剑以一种开放式的态度将艺术家的主体性身份让出,把阅读的权利交还给观众,正如“罗兰巴特在《作者之死》中表达作者、读者主客体倒置的论述里提出了'可写性阅读’和'自由阅读阶段’的概念。肯定了作品的多义性以及互文性,消解了作者的主体性以及作品赋意的权力,使得读者成为了第二个'作者’。”

虽然在井士剑的作品中看不清具体的物像特征,但其中某些让人熟悉的文化符号隐约地指向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静谧和伟大。关于艺术家对绘画本质的追问——“绘画是什么”,也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在朦胧中,是一种不确定和开放式的闲散与从容。



艺术故事所带来的种种思考


井士剑用一次展览,将自己的创作和“收藏”中所携带的“艺术故事”引发了我们对过去的追忆和对未来思考——从那些有着战后痕迹的,以及发生在中国社会现场的“伤痕美术”“八五新潮”“八九艺术大展”的作品中,开启了历史与艺术之思的新征程。

大数据、AI和NFT等新兴科技与思想已经到来,去中心化的未来指向明确,一个“元宇宙”共享的未来视角逐渐形成。在此背景下,我们对于艺术有了重新的思考和出发,或许这才是此次展览最有价值的意义所在。



奥利维·德布雷《蓝调的幕布》70×56cm ⽯版画 创作时间:上世纪90年代 

艾道莱·特利鲍迪(意⼤利布雷拉美术学院)布⾯油画 

⻢克·帝格朗尚(法)《⼈与帆》130×162cm 收藏时间:2019年






藏情、藏⼼、藏义的过程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为什么想要做一次以收藏为线索的展览?

井士剑(以下简写为井):这次展览是受毛岱先生之邀举办的。毛先生是我非常好的朋友,他总说要一起做个展览,但我有自己的代理画廊,近期也有展览安排。但是既然答应了毛先生,我就极力想为这次展览提供一些其他的可能性。

我本身收集了一些作品,所以就提议把这些作品进行展示,从这个角度回顾过往的审美建构和艺术发生,以及在这之后的故事与情谊。我们请了鲁明军先生来策划,我认为,相对于天蝎画廊这样一个年轻的画廊来讲,请鲁明军来策划这次展览是非常的合适。做这个展览一是对毛先生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是当下对整个画廊业的支持。

罗中⽴《持油灯的⼥孩》46×60cm 布⾯油画 2002

Hi:你的收藏理念是什么?

井:我认为收藏艺术品不能仅仅因为它好就去买,因为好的东西大家都可以买。重要的还是作品对于你的意义和价值,艺术收藏永远和历史价值在⼀起,是⼀种⾃然⽽然的⽣活习惯,它可以融⼊到每个收藏者的⽇常⽣活之中,并渗透着他对世界的思考,艺术收藏的过程往往是与快乐共处的过程。

魏光庆《赵⽆极夫⼈像》60×70cm 布⾯油画 1985
  

梁铨《⽆题》91×61cm 纸本拼贴与⽔墨 2000年前后

Hi:你的收藏的标准是什么,你最想拥有一张怎样的收藏?

井:我提倡多元化收藏。我也期待赚钱后,买一张大点的尼奥·劳赫,这才是我的理想。

尼奥·劳《⽆题》35×45cm 版画 收藏时间:2019
  

尼奥·劳赫 《⽆题》60×46cm 纸本综合 1992

尼奥·劳赫《⽆题》(局部)

 尼奥·劳赫《⽆题》(局部

Hi:你是否关注当下一些年轻人的作品?

井:我不喜欢画廊艺术家,画廊艺术家是⼀种流⾏于模仿的潮流之⻛,他们只献给那些希望进⾏炒作和不了解艺术创作,如同不了解⾃⼰家族的兴衰与⼈类的历史的,⽽⼀味地追逐潮流的⼈。每个⼈都喜欢新潮,但艺术最重要的特征是创造(create),没有创造与独特,那就回到了模仿论,回到了公元前的艺术欣赏⽔平。

但值得庆幸的是,仍然有⼀批优秀的⻘年艺术家,比如说李青、杨福东、刘韡等人,他们都来自中国美术学院,是当下在世界范围内都有着广泛关注和影响力的艺术家。我这次的收藏展中,就有李青等人的作品。

龚⾠宇《⽆题》80×100cm 素描 

李青《照亮》197×162cm 布面油画 2004 

Hi:你如何看当下的收藏现状?

井:在今天的这样⼀个时代,艺术收藏的市场意义远远⼤于艺术收藏本身的意义。随着中国经济的稳步发展,今天的收藏家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职业化。中国目前的收藏现状还是非常好的,像北京、上海等城市,都有一些非常重要的收藏家,他们完全可以做其他投资,但却选择了艺术,这样的选择无疑是为今天的艺术事业做出了很重要的贡献,推动了中国当代艺术乃至世界当代艺术的发展。是当代社会发展,或是文化、艺术与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雄《大地与太阳》120×60cm 纸本⽔墨 2016 

Hi:你有出售过自己的藏品么?

井:收藏就是因为喜欢,不会把它当作一种资本的升值,对我而言,它是一种喜好,一种乐趣。

佚名《树荫下的少⼥》20×30cm 布面油画 2010

Hi:艺术家做收藏和收藏家做收藏的角度会不同么?

井: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收藏家,关于“收藏”这个词,我们也讨论过,但解释来解释去又怕别人听不懂,所以就用了“收藏”。我想传达的其实是我和这些作品之间的故事,我起名叫“他和它们的stories”,做这样的分享,我认为是比较开心的事情。

吴俊勇《双人》150×150 布面油画 
Hi:你怎么看待自己的作品?

井:我从来没有创作出一件特别满意的作品,总有哪个地方不完美,好像没达到那种效果。

井⼠剑《先贤祠》26×32cm 布⾯油画 1995

Hi:你认为好的艺术是什么?

井:我欣赏在艺术史上的一些节点性艺术家,包括卡普尔、安迪·沃霍尔等,因为他们非常难,他们需要创新。我也喜欢那些非常独立的、一辈子只做一件事的艺术家,他们一个是在孤独中完成绘画,一个还必须面对社会才能完成。

“艺术地理——井士剑个展”2006 中国美术馆
Hi:这次为什么特别强调“新西湖绘画”,这个理念是在什么情况下提出的,为什么有这样的提法?

井:新西湖绘画”是一种文化现象,是时代的产物,我只是把这种现象提出来了。我在中国美术馆做过“艺术地理”这样的展览,强调了艺术原发生地的概念,比如,美国为什么会出现安迪沃尔,中国为什么会出现林风眠、黄宾虹这样的艺术家,以及为什么在南宋时会出现马远、夏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所以新西湖绘画在某种意义上讲,它是一种现象,是一种使命和担当。

我认为现在的绘画是人类绘画积累的遗产,或是说人类正在享用这种积累的成果。绘画是一切媒介的方法论,绘画是一切绘画的方法,我们要跨越某些东西,要有一种跨越的概念。我们关注的是,新西湖绘画艺术家是如何在他们的艺术创作当中关注历史,践⾏当代艺术创作的创造⼒与活⼒,弥合中华南宋⾄今的⽂化断层。


“漫步江湖——井士剑个展”现场 2006 上海美术馆

井士剑《阅读的可能性之一》行为艺术 2008 北京

井士剑《寓言》装置艺术 山东美术馆展览现场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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