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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元代散曲大师张可久的《人月圆》写出了无数人向往的退休生活?

粗略算来,张可久以《人月圆》为曲牌的散曲不下十几首。

总的来看,其主题基本上都是在应酬怀古的同时抒发自己的闲情逸致为主,这也是他的散曲创作的主要特点。大致来看,随手例举以下几首《人月圆》,从其中抒发的情感当是有着一种近似人们向往的退休生活吧:

《人月圆·山中书事》
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孔林乔木,吴宫蔓草,楚庙寒鸦。

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人月圆·会稽怀古》
林深藏却云门寺,回首若耶溪。苎萝人去,蓬莱山在,老树荒碑。

神仙何处?炼丹傍井,试墨临池。荷花十里,清风鉴水,明月天衣。

《人月圆·客垂虹》
三高祠下天如镜,山色浸空涤。莼羹张翰,渔舟范蠡,茶灶龟蒙。

故人何在?前程那里?心事谁同?黄花庭院,青灯夜雨,白发秋风!

《人月圆·三两道中有怀会稽》
松风十里云门路,破帽醉骑驴。小桥流水,残梅剩雪,清似西湖。

而今杖履,青霞洞府,白发樵夫。不如归去,香炉峰下,吾爱吾庐。

人月圆这个曲牌名最早始于宋代王诜的词调,他的《人月圆·元夜》中有“年年此夜,华灯盛照,人月圆时”之句,后来约定俗成成了曲牌名。从字面意思来看,本来含有“人月团圆”的寓意,而月亮在古典诗词曲赋中是一个很有韵味的意象,大多都与人的身世感怀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借此来抒写思古感旧方面可谓独占鳌头,于是久而久之,人月圆这一词(曲)牌绝大多数都是抒写这样的一种情感。

张可久留下来的这一曲牌的散曲,基本上都是遵循着这样的传统意象的内涵并借此抒怀。

从他的这几首散曲前段来看,都有着一种“往事不用再提,人生几多风雨”的意蕴,尤其是前段后三句的意象叠加铺陈很有特点,有的放矢,言简意赅,无论是“孔林乔木,吴宫蔓草,楚庙寒鸦”、“莼羹张翰,渔舟范蠡,茶灶龟蒙(晋张翰、越范蠡、唐陆龟蒙,三人都是功成名就之后选择了退隐)”用典,还是“苎萝人去,蓬莱山在,老树荒碑”、“小桥流水,残梅剩雪,清似西湖”写景,都委婉含蓄地透露出一种萧瑟而悲凉的意境。而后半段的更是信手拈来,有一种繁华落尽后只道“天凉好个秋”的况味,通过对向往中那种归隐江湖生活的描绘,表达出年岁渐长后的那种淡泊自守的心态和悠游泉林的志向,在清风明月中返璞归真,追求那种无所事事中读书临帖、煮酒煎茶的清欢之意,比如“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故人何在?前程那里?心事谁同?黄花庭院,青灯夜雨,白发秋风”、“不如归去,香炉峰下,吾爱吾庐”等,这样的散淡的生活状态,在一定程度上讲确实与时下人们所向往的退休生活有着一致的价值取向。

熟悉元曲的都知道,元曲一直有着“豪放派以马致远称首,清丽派以张可久为魁”的说法。张可久作为作为元曲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他的散曲创作带有强烈的自我心灵观照的色彩,个人的情绪抒发是其中突出的艺术特点之一。但我们也应该看到,张可久沉迷于这样的意境是与他自身的人生履历是分不开的。他的一生仕途乖蹇,一直怀才不遇,足迹遍布浙江、福建、安徽、湖南等地,晚年隐居在杭州,他的这些散曲都是在杭州隐居期间所作,消极避世的情绪是其中的主色调,表面的风平浪静背后有一种故作潇洒的无奈与辛酸,这是一种被动的选择,尤其是在元朝那样一个汉人地位颇为尴尬的朝代,这种无法排遣的苦楚只能在寄情山水中自我麻醉,不如归去,吾爱吾庐,这样的自我抒怀只不过是一种看上去很美的内心的向往,在坚硬的现实面前很难实现“软着路”,他所营造的世外桃源的生活有一种“除了空谈也就是是是非非”的意味。大可参照他那首著名的散曲《卖花声·怀古》中的慨叹声:“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现实如此,哪有有净土可言,张可久也只能在这样的遐想中找到内心的片刻宁静。

当然,张可久所念兹在兹的这种生活哲学,在传统社会士大夫这个群体中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这也是当下许多人所向往的退休生活。但这样的生活其实知易行难,不食人间烟火的背后又要经历多少难以忍受的寂寞与煎熬,哪有那么多的诗与远方?又有多少人能够实现呢?不打诳语地说,大多只不过是一种叶公好龙的嘴上说说罢了,真要过这种田园生活,要不了三五天肯定会忍受不了。毕竟现在已不是传统的农业文明时代,这样的生活状态很难回得去的,没必要掩耳盗铃无视于农村的衰落与凋零,更没必要刻舟求剑式地亦步亦趋于这样的“理想退休生活”。还是“极高明而道中庸”为好,大隐隐于市好了,别小隐隐于野,并退而求其次偶尔闹中取静、忙里偷闲,在忙碌的生活中读点闲书、喝点小酒就挺好的,或者偶尔去乡下远足散散心,这样也不错。至于退休之后,更可以有大把时间去旅游、读书、吃茶、练习书法等,为一些无益之事遣有生之涯,在闹市中也一样自在,身体和精神都一样这样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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